第十二章 盤整華夏 第六節 韓楚故地的驚人秘密

五月初,無垠麥田綠黃變幻,隨風伏波浪翻湧。

這是穎川郡西北部的肥平原。穎川郡有山有水,汝水、穎水、洧水三條水由西北向東南橫貫全郡,穎水居中且水量最。故此,帝國創立郡縣制時,穎水定名這片肥的平原為穎川郡。西北的太室山,西南的魯陽山,在穎川郡原野遙遙相望的一對兄弟長久矗立著。十年前,這裡是韓國的故土,其肥豐饒足與東北面的魏國梁平原不相。川防決通漕渠整修後,穎川農耕見色,今歲麥田長勢顯較往年旺實了許。麥田一見黃,農夫們便撒滿了田疇,黃一片收一片,開始了算黃算割。

時當正午,艷陽高照。邊田間的農夫們,正在收割一片熟透了的麥田。一個年青的後生卻是奇異,著黝黑的脊梁任憑汗淋漓,望著遠處青蒼蒼的太室山咬牙發怔。旁邊田壟一個奮力勞的老人偶爾直了腰身,見後生愣怔不動,壓低聲:「陳勝!掌工老剛走,你子便立木,受罰!」後生沒有回頭,恨聲恨氣砸過來幾句話:「傭耕還賣命!又不是田疇,勞白勞!」老人低聲呵斥一句:「你子閉嘴!不命了!」說罷向四面遙遙打量一番,見田無人,方喘著粗氣高聲:「正熱,掌工老不會來,我等樹歇歇了!」老人話未落點,麥浪中立了一片草笠一片黝黑的脊梁,紛紛撈掛在腰帶的白布力抹著汗水,高聲嚷嚷著渴死了,疲憊奔向了田間樹的井台。

「狗日的!若是田畝,今年一準日子!」

「田畝?怕輩子是做夢!」

「對對對,說白說。」汩汩飲水的年青農夫們紛紛點頭。

「後生們,少說兩句不麼?」老人捧著水瓢低聲呵斥。

「日後我富貴了,一定不忘你等!」那個叫做陳勝的後生突喊了一句。

一片哄笑聲中,老人苦笑搖頭:「做人傭耕,何富貴?」

「你個子富了,我變狗!」有人高喊一聲。

井台又一陣哄笑嚷嚷:「中!你子趕緊富貴,做我爹!」

老人沒有笑,嘆著氣搖搖頭:「陳勝這後生,瘋了,瘋了。」

「一群烏鵲,何知鴻鵠高飛志哉!」那個陳勝冷冰冰一句。

農人們驚愕了,哭笑不紛紛搖頭,認定這個口狂言的後生當真瘋了。

老人淡淡:「喝飽了,後晌還趕活。那子,教他做夢。」

農人們苦笑著,有人提喝空的木桶開始搖動轆轤絞水,有人端方才沒顧喝的陶碗汩汩飲,又從旁邊竹筐裡撈一張麵餅啃。那個備受嘲笑的後生陳勝,則獨坐於一旁,誰不睬,兀神。

正當此時,炎炎陽光的田,走來了兩個年青的黃衫人:一個又高又黑又瘦,一個又矮又白又胖,一個帶劍,一個帶傘,很難操業身分。井台的農夫們一陣騷動,顯怕是僱主的掌工老。老人卻搖搖手:「沒。不是掌工老,是兩個遊學士子。」說話間兩個黃衫人已經來樹,白胖者向農人們一拱手笑:「諸位父老,勞苦了。」神態謙恭又笑容滿面。農人們紛紛拱手回應:「不勞不勞!先生勞苦哩!」老人身一拱手:「兩位先生若不嫌農夫愚魯,敢請歇息片刻。」黑瘦高挑者笑:「農耕乃國本,何敢嫌棄農人父老。我等乃農士子,正求教農哩。」說罷兩人在井台石板坐了來,連石板的塵土沒有撣,顯不是精細講究的文人士子。農夫們頓時沒了拘謹,各就各位又顧吃喝來。老人一招手,一個後生兩手端來兩個陶碗:「這是新井水,先生中不中?」兩人一笑,立即一拱手接過了陶碗,同聲笑答:「新井水正,清涼解渴。」說罷各端碗一飲盡。飲罷井水,黑瘦者打開隨身皮囊,拿一個草包打開笑:「這是新鄭醬,清晨買的,沒餿。」旁邊白胖者目光一掃人群便笑了:「差強一人一塊。來,三老做宰,分給兄弟們。」說罷捧黑瘦者面前的草包,恭敬了老人手中。老人寬厚歉意笑了笑,一句話沒說接了。老人說聲分,後生們便一個個從老人面前走過,人各一塊,立即開始了口撕啃。有那個孤僻獨坐的陳勝沒有來領,目光依舊愣怔遙望著遠山。

「陳勝,!」有後生喊了一聲。

「謝,不餓。」陳勝冷冰冰一句,沒有回頭。

「後生苦哩!先生莫怨他不知禮數。」老人歉意笑了。

黑瘦者一拱手:「這位兄弟有何苦情,老伯否見告?」

「他呀,房,,富貴哩!」一人高聲應答,眾人竊竊哄笑。

「胡說!」老人呵斥一聲,後生們悄悄沒了聲息。老人轉身一拱手:「先生見笑了,方才陳勝兩句狂話,後生們笑鬧於他,非當真。就實說,陳勝後生憐!耕田沒了,莊院沒了,父母沒了,十五歲便做了孤苦傭耕,八年過,今連妻還沒娶哩!」

「何?他沒房子沒?」白胖黃衫者驚訝了。

「他沒有誰又有了?我等一樣,娶妻者沒幾個!」一個後生高聲嚷嚷。

「秦律法,每丁百畝耕田。何沒了?」黑瘦黃衫者皺眉頭。

「一言難盡!」老人長嘆一聲:「先生還是莫問的,說不清。」

「老伯呵,」白胖黃衫者恭敬:「我等農士子,揣摩推究的正是農,相煩說與我等。即或涉及官府,我等士子當為民請命,書郡守決。」

「一言難盡!」老人還是一聲長嘆:「說來,法是法,官是官,皇帝是皇帝。法,官,皇帝,管了白晝,管不了黑夜呵。律法明令,每丁百畝耕田不假,但叫人撬走了。沒了,有給主做傭耕,掙幾個血汗錢過日子。就說陳勝後生,原先,父母兄妹暴死,端端二百畝肥田硬是被撬走了——命!奈何?」

「老伯,何謂撬走?」黑瘦黃衫者目光炯炯。

「不說了不說了。」老人站身喊一聲幹活,逕走進麥田了。

「不說!」一個後生低聲一句,匆匆走了。

眼見農人們紛紛走進了麥田,黑白黃衫者沮喪對望一眼,站身來,踽踽離開了井台。將近頭,突聞身旁麥田低聲一句:「先生跟我來!」兩人回頭,見一個身影正俯身田壟麥浪間快步。黑瘦者一點頭,兩人立即俯身飛步趕。片刻間,前行身影停在了一廢棄的乾涸溝渠中,兩人跟著跳了。

「足便是那個陳勝兄弟?」黑瘦者一拱手。

黝黑的光膀子後生一點頭,低聲急促:「先生果書郡守?」

「!」黑瘦黃衫者肅點頭。

「!我說,我不怕!」陳勝脯急促伏著:「撬走民田的,不是官府,不是商賈,是韓國老世族!穎川郡有三個縣,曾經是老韓國丞相張氏的封。韓國沒了,張氏變了商,經年在老封尋機買田,穎川郡一半土了張氏暗田!農人住的房子種的,明是的,其實是張氏的!」

「張氏後裔何人?」

「說是公子張良,長像婦人,腸蛇蠍!」

「為何不敢說?」

「誰敢洩約,有刺客來,遲早沒命!」

「買價公平麼?」

「公平個鳥!他說原本便是封,給你幾個錢已經便宜你了!」

「此買賣,老百姓信?」

「他們說,秦人江山長不了。流言紛紛,老百姓知啥,不信麼!」

「買賣耕田有書契?」

「有!是密契。」

「何等樣式?」

陳勝二話不說,轉身幾步走一片荊棘叢生的溝岸前,打量片刻俯身便刨,手臂頓時劃一片血珠。黑瘦黃衫者嘩啷抽短劍:「兄弟不帶血太,你指點便,我來。」陳勝直腰手一圈:「挖開這一坨草木,撬開一方石板。」黑瘦者立即揮短劍,三兩貼掃斷了一片荊棘草木,後俯身挖土,動利落極。不消片刻,石板顯。白胖黃衫者立即躍溝岸望風,說聲週遭沒人。黑瘦者立即將短劍插進石板縫隙,力一撬,石板翻開,赫顯了一隻銹蝕斑斑的銅匣。陳勝俯身捧銅匣,突便放聲痛哭:「爺娘魂靈在!兒子再不忍了!」黑瘦黃衫者淚光瑩,緊緊咬著牙關不說話。

「這是我門唯一存物。」陳勝抬頭,雙手捧著銅匣了黑瘦者手中:「除了先祖靈牌,便是二百畝肥田六次買賣的密契。陳勝徒一身,無供奉先祖,此策秘密埋藏。先生將密契帶走。先祖靈牌,敢請先生指定一個穩妥,陳勝但有活泛時,會相機取回!」

「兄弟赤,在先行謝過。」黑瘦者肅正色:「兄弟先祖靈牌,我密封銅匣存放穎川郡郡守處。我兄弟一件信物,任時皆取。」說罷,黑瘦者從腰間皮袋掏一方的圓形黑玉牌:「兄弟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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