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鐵血板蕩 第四節 孔門儒家第一次捲入了復辟暗潮

咸陽波瀾,孔子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中。

孔子離世,儒的政治主張一直未伸展。孟子後,這個學派似乎已經筋疲力盡,奔走仕途矢志復辟的精神衰減,漸漸專務於治學授徒了。不期,這種無奈的收斂,卻使儒意外發展為最為蓬勃的學派,各郡皆有儒名士學,堪稱弟子遍佈。與此同時,孔氏一門穩定傳承繁衍頗盛,至秦一,孔門已經傳了九代。這一傳承的嫡系脈絡是:孔子、孔鯉(伯魚)、孔伋(子思)、孔白(子)、孔求(子)、孔箕(子京)、孔穿(子高)、子慎、孔鮒(子輿)。

九代中,除八代子慎做過幾年末期魏國的丞相,其餘盡皆治學。

秦一後,帝國一力推行新政創制,肆搜求各方人才。舉凡六國舊官吏清廉者,盡皆留;舉凡學派名士,各郡縣官署奉命著力搜求,後直接送入咸陽博士學宮。在此勢,嬴政皇帝與帝國重臣們在開始時期的見識是一致的:四海歸一,當興盛太平文明為主旨,盡少政見取人。就是說,搜求人才不再同戰國爭世那般治國理念為最重標準,允許將不同治國理念的學派一納入帝國海洋。當,這裡有一個不言明的標尺:必須擁戴帝國新政。基於此等轉變,嬴政皇帝與李斯等一班重臣會商,決意對待儒為楷模,向彰顯帝國新政的納才。

舉凡皆知,秦儒疏離,秦儒相輕,其來有。孔子西行不入秦,後來的儒名士極少入秦,即或是遊歷列國,儒士極少涉足秦國。其間根源雖很難歸結為單一原因,儒蔑視秦人秦風,認秦為愚昧夷狄則是不爭的實。應該說,在秦孝公前,秦人對儒的這種蔑視是無奈的。孝公商鞅變法崛,秦國覺搜求經世人才,對主張復辟與仁政的儒,是打眼裡蔑視的。戰國百餘年,山東士子量流入秦國,儒士依寥寥無幾。不不說,這種其來有的相互蔑視了很的阻礙。秦帝國一旦敬儒,則無疑是海納百川的最證明。嬴政皇帝曾經笑嘆云:「朕願為燕昭王築黃金台,但願儒亦有郭隗明睿!」此這般,這個近百年幾為遺忘的曾經的顯學流派,被嬴政皇帝的詔書隆重顯赫推了帝國政壇:孔鮒被皇帝任命為幾比舊時諸侯的高爵——文通君,官拜少傅,統領文學士。秦及其後的兩漢,所謂文學士,是諸般治學流派的泛稱;統領文學士,便是實的學派領袖。

後來的實表明,這是極具諷刺意義的一幕。秦帝國在歷史一個將備受冷落的儒學派推了學派領袖的位置,這個學派卻並沒有投桃報李,是舊病復發一意孤行,獲罪致傷後更是矢志復仇,至於千秋萬代對秦政鞭屍叱罵,絕無一絲中庸。

卻說這個孔鮒,那日匆匆逃咸陽,急慌慌回了故,立即召來胞弟子襄緊急會商。孔鮒將朝將焚書的情一說,精明幹練的子襄立即有了對策——藏書為。孔鮒秉承了儒的書生傳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對實際物最是懵懂,但遇實操持,是這位精明不讀書的弟弟做主。是故,子襄一應,孔鮒立即癱在了榻放了。後來,孔鮒投靠了陳勝反秦軍,莫名其妙死於陳;其時正是這子襄繼承了孔門嫡系,延續了孔門血脈,後來先做了西漢的博士,又做了長沙太守。

子襄吩咐一個女僕照應兄長,立即來撞響了茅亭鐘室裡的銅鐘。鐘聲急促盪開,莊院外讀書的弟子們紛紛從松柏林中走,匆匆奔莊院來。未幾,百餘名弟子聚齊庭院中。子襄站在正廳前的石階神色激昂高聲:「諸位弟子們,秦皇帝焚盡典籍,儒災劫即將來臨!我等將全數典籍藏匿來,書房擺醫農卜筮書。若孔門儒有滅族禍,任何人不洩漏藏書!無論誰活來,暗中守護藏書,直聖王世徵求。若有膽怯背叛儒者,任何時日,儒子弟均鳴鼓攻!明白麼?」

「明白!」弟子們雖驚愕萬分,還是激昂呼喊了一聲。

「!分兩班,一班整理書籍,一班做石條夾壁牆。立即動手!」

弟子們口中答應著,實卻慌亂一團。蓋儒崇尚「文質彬彬,後君子」,絕不像墨那般立生存為藝業根本。除了趕車,儒士子對農耕工匠商旅諸般生計十有八九不通,比孔子時期的立身教習尚且差了一截。今日驟逢實際操持,頓時亂了陣腳,既不知夾壁牆該何修法,更不知石條該何處倒騰。不甚讀書的子襄這才恍悟,驟明白了哥哥的這班弟子的致命病症。於是子襄二話不說,立即走石階開始鋪排:一邊先點了二十名弟子整理簡冊,一邊教弟子們一一報是力氣還是思巧。片刻報完,子襄便高聲喝令,力氣的站左,思巧的站右;後子襄召來六名府中工匠,兩名石工領著力氣的一隊弟子尋覓石條,四名營造工領著一隊思巧的弟子籌劃夾壁牆。匆匆鋪排完畢,子襄便親各處督導,開始了萬般忙亂的秘密藏書。

忙碌月餘,容易將典籍藏完,焚書的卻似乎沒有了動靜。非但沒有郡縣吏門搜書,連這個赫赫文通君逃亡的沒人來問。子襄是疑惑,秦政迅捷功效,竟有月餘時間藏書,原本便不思議;更兼兄長拜爵文通君,幾與那些功臣列侯等同,這個虎狼皇帝丟在腦後不聞不問?問及兄長,孔鮒卻是無論何說不個清楚理。精明的子襄一時倒沒了主張,不知究竟是逃走,還是守護在故。此萬般疑惑萬般緊張,不時有各郡縣傳來繳書焚書消息,偏偏孔府卻是一無動靜。煎熬間,眼北風冬雪飄飛河水解凍驚蟄再臨,還是沒有人理睬這方儒鼻祖。一時間,孔鮒反倒有些落寞失悔來,早知皇帝沒有將儒放在,何須跟著那班勾通六國貴族的儒博士鬨?先祖孔子來,孔門九代,哪一代拜過君爵?居君侯高爵寧不珍惜,致又陷冷落蕭疏境,報應矣!

在孔鮒長吁短嘆時,子襄卻驀警覺來,對這位文通君哥:「為弟反覆思忖,此絕不會無疾終。嬴政虎狼機,安知不是孔門儒為餌,釣魚?」

「魚?甚是魚?」孔鮒很有些迷惘。

「哥曾與六國世族來往?」

「識幾人,無甚來往。」

「這便。但願真正無。」

便在這憂忡忡惶惶不安時,孔府來了兩位神秘人物。

當子襄從莊外將這兩個人物領進已經沒有書的書房時,孔鮒驚愕嘴合不攏了。手忙腳亂揉了幾次眼睛,才一拱手勉力笑:「兩位遠來,敢請入座。」兩人卻奇怪,淡淡笑著孔鮒,良久卻一句話不說。孔鮒見子襄直直佇立著不走,這才恍:「老夫慚愧,忙亂無智了。這是舍弟子襄。子襄,這位是魏公子陳餘,這位是儒門博士盧生——」子襄當即一拱手:「公子、先生見諒,時勢非常,我兄有迂闊,在不不與聞三位會晤。」年青的陳餘朗聲笑:「久聞孔門仲公子才具過人,果名不虛傳!我等與仲公子豈有背人密,敢請仲公子入座。」此一說,子襄倒有些失悔言辭激烈,立即一臉笑意吩咐酒為兩位賓洗塵。片刻酒食周,宴密談便隨著觥籌錯流轉開來。

盧生先行敘說了孔鮒離開咸陽後的種種端,說己謀劃未果終致四百餘儒生獄,一時涕淚唏噓。孔鮒聽驚跳,一個閃念便是此相互攀扯,禍會否降臨孔門?子襄機警,當即問:「先生既與侯生共謀,又一逃秦,何那位先生不曾同行?」盧生憤憤:「虎狼無!我等逃函谷關,堪堪進入逢澤,卻被三川郡尉捕卒死盯!情急,老夫有與侯生分逃亡。侯生奔了楚項氏,老夫奔了魏國公子。」子襄又:「先生既被緝拿,何敢踏入孔府是非?」盧生冷冷一笑:「誰云孔府乃是非?焚書正烈,咸陽儒案正深,孔府卻靜謐同仙境,豈非皇帝對文通君青眼有加耶?」子襄淡淡:「先生無須譏諷。颶風將至,草木無聲。安知此靜謐不是禍臨頭兆耶?」一直沒說話的陳餘搖搖手:「先生與仲公子毋誤會。時勢劇變,當須同!我等今來,其實正是盧兄動議。盧兄護儒,鑒!」於是,陳餘當即將盧生身世真相與其後演變敘說了一番,孔氏兄弟竟聽良久回不過神來。

「盧兄原來真儒!老夫失察,尚請見諒。」孔鮒深深一躬。

「先生有勾踐復國志,佩服!」子襄豪爽拱手,衷認同了這位老儒。

「儒難將至,聖人傳承務須延續。」盧生分外肅穆。

「先生論,孔門真有難將至?」孔鮒為盧生的神色震驚了。

陳餘:「秦滅先王典籍,孔府為典籍主,豈不危矣!」

「先王典,我已藏。老夫等他來搜,搜不,還有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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