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 第四節 大巡狩第一屯 嬴政皇帝召見鄭國密談

一個冬,巡狩的諸般務謀劃就緒了。

隨皇帝巡的臣是:丞相李斯、郎中令蒙毅、廷尉姚賈、典客頓弱、治粟內史鄭國、奉常胡毋敬等;總領五千鐵騎的護衛將,是衛尉楊端;總司皇帝車馬者,是中車府令趙高;隨行皇子一個,是少子胡亥。留守咸陽總司政者,是右丞相馮疾、御史夫馮劫;鎮守函谷關並兼領驪山陵刑徒者,是少府章邯。

二月初二,宏的車騎儀仗隆隆開了咸陽。老秦人諺云:「二月二,龍抬頭。」此日最是陽吉兆,又逢皇帝巡狩行,便有萬千關中百姓守候在城外邊,一睹這難的盛。太陽即將升的時分,整個咸陽沐浴在了漫霞光中。最雄偉的正陽門箭樓,三十六支長號整齊揚,悠揚沉雄的號聲迴盪了渭水南北。洞開的城門中,隆隆開了整肅森嚴的皇儀仗。首先是一個千騎方陣,一面將旗後,騎士全部黑甲闊劍,沒有一支長兵器,顯是一支真正的戰旅,不是虛設排場的青銅斧鉞類的禮儀排場。千騎方陣後,是三十六面書「秦」字的五色旌旗方陣,旗手全部是馬騎士。旌旗方陣後,是一個一百輛戰車的方陣,每輛戰車肅立著十名重甲步卒,人人背負一架臂張連弩手中一支兩丈長矛,若走戰車擺開,便是一個無堅不摧的連弩陣。戰車方陣後,是雙車並駛的二十輛特製的型座車,內中全數是官僕宮女內侍等一應無法騎乘奔馳的人。型座車後,是連續九個百人騎士隊護衛的九輛皇帝御車。每個百人騎隊前一輛青銅御車,每輛御車是駟馬架拉,九車一式,沒有任何差別,其中一輛必是嬴政皇帝的正車無疑。九隊九車後,是一輛寬精的兩馬青銅軺車,八尺車蓋肅端坐著丞相李斯。丞相軺車後,是兩車並行的臣座車十餘名臣。臣座車方隊後,又是一個三十六騎的旌旗方陣,旌旗方陣後,是殿後的一個千騎方陣。衛尉楊端身著黑色斗篷,懷抱令箭,從容策馬行進在騎陣的最前方。就是說,嬴政皇帝的這支巡狩車騎沒有一個人步行,是一支真正夠快速啟動的皇巡狩旅。

儀仗車騎開了正陽門,相繼在寬闊的展開。關中民眾與那些在咸陽外服徭役的千萬民眾夾立,爭相觀賞這生平難逢的盛場面,萬歲聲此彼伏聲震原野。熟知皇帝巡狩的老人們說,這還不是皇帝巡狩旅的全部人馬,還另有一支鐵騎護送著一百架型連弩與其餘器械早早便先走了,人煙稀少處才與隊會合哩。

皇帝車騎東函谷關,經河外一路南來,一既往沒有在富庶風華的三川郡逗留,是按預定路徑陳郡、渡淮水,直抵雲夢澤。就是說,雲夢澤是嬴政皇帝巡狩的一個最目標。則,一函谷關嬴政皇帝便覺有些異常——開春際正是啟耕時,關中田野尚是一片繁忙,何這中原的田野竟是人丁寥寥?進入陳郡更甚,非但人少,更令嬴政皇帝百思不其解的是田野中極少見精壯男子,除了白髮老人與總角孩童,其餘幾乎全是女子。終於,嬴政皇帝令紮營,陳郡做一屯行營。

李斯說,這裡是陳郡陽夏縣面,立即令宣陽夏縣令來見。

嬴政皇帝阻止了,說既不是預定屯衛行營,最。

時當正午,身為總司巡狩務的李斯,立即忙著與楊端等將軍臣查勘臨時營了。嬴政皇帝在車中換了一身便裝,帶著同樣便裝的鄭國與胡毋敬兩位老臣走進了田野。蒙毅立即換了便裝,帶了幾個原先已是便裝的武士遠遠跟了。陽春二月的田野,因空曠寂寥顯分外清冷,陽光的春風夾帶著幾分料峭寒意。廣闊的田疇中耕者寥寥,且是女人與兒童。沒有耕牛,沒有丁壯,春耕時分的喧鬧熱烈一絲一毫感覺不。嬴政皇帝打量一陣,皺著眉頭向一片頭的兩個人影走了過。

「敢問姐,這片是妳的麼?」

正鐵耒鬆土翻的女人停了手中活路,抬頭拭汗的同時瞥了來人一眼,黃瘦的臉膛瀰漫著一種木。女人淡淡:「買?給你了。反正沒人種。」

「姐,我等不買。我等商旅問問農。姐是傭耕戶麼?」

「不是。」女人拄著鐵耒喘息著:「真是我的。皇帝那麼狠勁,殺了那麼人,老封主跑連影子沒了,誰還敢黑買黑賣?今,你賣沒人了。」

「為何啊?沒有錢人了。」嬴政向女人遞過一個水袋。

「謝老伯。」女人接過了水袋,向腳邊兩隻陶碗倒滿了,將水袋雙手捧給嬴政,又轉身對不遠處的少年喊了一句什麼。少年丟鐵耒飛步跑來,端陶碗汩一口,立即驚喜叫了來:「娘!黃米酒!」

「老伯人哩——」女人疲憊笑了。

「姐,我等門帶,這個給你留了。」嬴政將皮袋遞給了少年。

「老伯——」女人眼角泛了淚光。

「姐,你男人不在?何不做牛耕?」

「你這老伯,像從剛掉來。」女人淡淡笑了,顯趁機歇息一,噗嗒一聲坐在田埂,粗黑的手不斷拭著額頭汗珠:「老伯啊,這幾年誰有男人?男人矜貴哩。你咋連這不知?說牛耕,牛早賣了,給男人路了——」

「男人,服徭役了?」

「不是皇帝徭役,哪個男人敢春耕不田?修長城,遠哩。」

「娘,莫傷,還有我——」少年低聲一句。

「你?你是沒長,長了還不是修長城!」女人突氣恨恨黑了臉。

嬴政頗見難堪,一時默了。

「後生,你父親高姓名啊?」胡毋敬慈著少年。

「我父親,吳廣,走三年了。」

「後生,你父親會回來的,不很長時日。」

嬴政認真對少年說了一句,又對女人深深一躬,一轉身步走了。便裝胡毋敬與鄭國是對女人深深一躬,匆匆跟隨了。一路,君臣誰沒有說話。

入夜初更時分,蒙毅了鄭國帳篷,說皇帝召見議。

陽夏行營紮在距鴻溝不遠的一河谷,晚炊的熊熊篝火還沒有熄滅,一片火光映照河谷隱隱亮白,連的星星不清楚了。鄭國隨著蒙毅走了行營帳前,見篝火旁的土丘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仰望著星空,知那定是皇帝無疑了。蒙毅沒有說話,將鄭國領進帳便來。未過片刻,皇帝進來了。鄭國正施禮參見,卻被皇帝制止了。皇帝的緒顯不,坐在案前良久沒有說話。帳中燈火閃爍著兩顆白頭,帳外篝火呼呼聲清晰聞。鄭國沉默著,等待皇帝開口。

「今日所見所聞,老令何法?」終於,皇帝說話了。

「陛,臣無精當見解,不敢妄言。」

「老令啊,你怕嬴政聽不逆耳言了,是?」嬴政皇帝淡淡笑了:「我知,老令素有主見,卻深藏不露。那年,你分明察知黑惡兼併,卻不明白書,暗中輔助扶蘇;你贊同扶蘇為,卻又從不公申明。你對新政國有見識,卻從不與任何臣談及,甚或,連你最為的李斯,你緘口不言。凡此等等,嬴政清楚。老令頭始終有一片陰影,韓國疲秦的那片陰影,隱隱總外臣居,甘於保,避身外。則,老令的公正秉,又迫使老令不安寧,不不有所伸張——老令啊,這,究竟為了何來?實話實說,嬴政實在難解!」嬴政皇帝罕見的平坦誠,對這位一貫對政保持沉默的臣說了己的困惑。

「陛——」

鄭國動容了,被皇帝的寬容與真誠感動了。但是,老鄭國依舊不失謹慎,恭敬一拱手做禮:「老臣韓國間人身入秦,終生抱愧!年來,老臣涉水農,涉工程籌劃,對政不置一喙。所此,一則是老臣不通政,二則是老臣不善周旋——丞相李斯與老臣。,丞相總攬局,言必。老臣則流於瑣碎實務,又不善溝通,不善斟酌,話語太過直白,故甘閉門,非丞相故——陛洞察至明,老臣深為銘感。」

「戰國論政風,老令寧非過來人哉!」嬴政皇帝慨一嘆:「明說,朕素來不喜四平八穩潔身保人。對老令,唯一例外。唯其此,朕亦望老令誠相見,明告於我:秦新政,還有根基麼?」

「陛此待老臣,老臣斗膽明說了。」「說!」

「老臣對秦新政,有十六個字,陛明察。」「朕盼老令真言。」

「創新有餘,守常不足,政有,民生無本。」鄭國一字一頓說。

「老令否拆解說?」

「陛,老臣今日絕不藏話。」鄭國意清明,侃侃談:「老臣為,秦政創新為本,開千古萬世輝煌,此即創新有餘,政有。所謂有餘者,陛力全副專精於文明創新,忽視了最為通常的民眾生計。所忽視者,乃守常不足。國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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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隆冬時節的嬴政皇帝與李斯丞相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