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刺客 第二十二章 孤王寶座

無邊的黑暗籠罩著令人膽寒的漫漫長夜。

從鄭宮歸來,秦王悄遣散了隨從,獨來昔日趙姬的房間。從這裡的主人離後,秦王依命人打掃,務令纖塵不染。他的手指反覆摩挲著趙姬過的妝台,旋開一個個盛著姻脂水粉的盒,閉雙眼深深呼吸這屬於趙姬的芳香,就這樣默默,默默坐了許久,許久。直有一串腳步聲由遠近,最後停在門外,才從追憶中醒來。

門外是樊於期回來覆旨。秦王注視著忠耿耿的將軍,發現他的臉龐異常蒼白,雙眼卻因充血一片通紅。

「情辦何?」秦王仰面負手問。

「臣已經遵旨處理妥當,決無後患。」樊於期垂首肅答。

秦王默,驀發一聲蒼涼的輕笑:

「弒母殺弟,我嬴政謂罪孽深重啊!是弄髒了你的手。」

樊於期開口說:「請陛明察,李斯常說『非常人方非常,非常當非常手段』,王所做皆是為萬民,若有知,定會明白王的苦。」

秦王搖搖頭,望著將軍憔悴的臉,喃喃:

「他們為何背叛我?為何不理解寡人統一的願?是寡人的親信、人,卻遠沒有異族的你李斯忠誠。」

樊於期沉默不語。

秦王語:

「現在有最後的一件了,寡人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呂相國呢?」

「陛,呂相國是秦國的功臣,又是先帝託孤的重臣。請王三思呀……」樊於期慌忙提議。

秦王目光一轉,盯著他的臉一會兒,忽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於期,他日我嬴政一統,必不忘你功。」說罷,轉身踏步,將軍目注著秦王的背影,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快步跟。

……

秦國的宗廟氣勢雄偉,中國人古來就敬奉祖先,膜拜神靈,堅信福壽榮華是託祖先福,因此他們對宗廟懷有異常崇敬的感情。

宗廟分兩處,一處是外廊,若干根柱子配著黑白壁畫,敘述著秦國建國五百五十年的歷史,這是為了讓後人回憶祖先創業的艱辛,另一處是在簡樸的泥壁接著草簾的內殿。

內殿中央設有一壇,壇內舖著秦國發源的黃土,刻古文,土壇面擺著象徵宗廟社稷的青銅祭器。

此時在外廊一角,臨時搭了一個帳篷式的建築,布圍著,裡面點著燈。

帳中熱浪陣陣,呂不韋坐在木桶裡正洗著澡,秦王嬴政為他搓背,秦王旁邊有四個童,捧著各式的服、布、櫛等,紋絲不動。

秦王顯很緊張,虛弱同嬰兒,手浸在水中,慢慢擦著呂不韋的身體。呂不韋則顯沉著冷靜,一直閉著眼,似乎情很愉快。

「肩膀……」呂不韋輕聲言。

秦王有點神不守舍,聞聲慌忙開始擦來。

「再點力。」

秦王趕忙捧水澆呂不韋肩,後加力氣再擦,臉露孺慕情。

洗完澡,呂不韋靜立著,讓童服侍著穿戴衣冠,秦王著呂不韋穿戴完畢,衣冠十分合身。

終於,時辰了,童行禮退,呂不韋一身素袍,悠,打開門簾走了,秦王緊隨其後,腳步卻顯有些零亂。內殿裡有少年司禮樊於期二人。

樊於期異常緊張,似淚流盈眶,屢屢撫拭臉部。

呂不韋在離少年司禮七步處站住。

「開始吧,何?送我來秦國廟,真是無榮幸。」

少年司禮木無表情,高聲問呂不韋。

「呂不韋,你知罪嗎?」

呂不韋是笑,笑了片刻才說:

「那還說,秦王嬴政若是我兒,就是不義子,既是不義子,我這為父的當認罪,不錯,我與太通過。」

少年司禮強烈反對:

「胡說,秦王嬴政不是你兒,秦王嬴政是秦莊襄王子。」

呂不韋笑:

「原來此,但秦王嬴政若非我兒,為何非殺我不?算了,君臣死,臣豈不死。我無話說了,殺了我就是。」

這時,將軍插言:

「陛,相國功績數不勝數。秦國所屢戰不敗,一靠呂相國的財力,二靠呂相國組織的騎兵隊伍,三靠呂相國倡導煉鐵打造兵器,斷斷不殺掉呂相國,請陛三思後行。」

樊於期抱著死諫,說完就跪叩頭。

秦王是情激盪,不知該何處理。他少年司禮,又呂不韋。

「相國,請向宣告我非你兒。」

聽秦王的求,呂不韋正色:

「殺了我,就證明你非我兒,這不是更省嗎?」

秦王不寒慄。

呂不韋繼續:

「有這樣,才使世人信服。」

秦王突舉兩手,阻止呂不韋繼續說。

但呂不韋毫不在乎,

「為何這樣說呢?因親子不該殺其父。」

秦王搖頭:「不,不此,我不殺你,若平定,我將向世人宣告我並非你兒。」

「這樣說來,若不平定,我就是你父了?」

呂不韋插言問。

「……為什麼!你為何不早點說明你是我父?」

秦王激動問。

呂不韋一直盯著秦王,後點點頭,喃喃:

「因為你是此為王,若我是你父,你就不是太子了。」

秦王退了一步,動搖了,又提高聲音:「不行,我不殺你,我你長生不老,我你長生不老,幫我完統一偉業,還你修《呂氏春秋》,讓秦國百姓,讓百姓,讓我的子孫後代,永記我名……」

這時,少年司禮朗聲說:

「秦王嬴政,不忘記歷代先王的遺願。」

秦王怒氣沖沖,聲吼:

「我沒有忘!」

秦王的目光異常明亮,流著淚,充滿殺機,少年司禮吃驚退了一步。

「我一生來就了人質,趙國國民唾棄先王,鞭打我,那時,秦國人在哪兒?先祖給了我什麼?沒有吃的,沒有穿的,秦國的百姓給了我什麼?有呂不韋——」

秦王指著呂不韋,繼續:

「照顧我,照顧先王,我一帶回秦國,我坐在他膝蓋認字,最初認的字是『王』,教我該何做才為王的就是他。不行,我不殺他!」

呂不韋的在顫動,卻仍盡量抑制住己,保持平靜。

少年司禮則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垂著眼,恭敬行了個禮:

「陛,若這樣的話,請殺我吧。但即便殺了我,總有一,百姓會了解真相……」

秦王痛苦極了。

「不亂說,我殺你幹什麼,我誰不殺……」

少年司禮厲聲呵斥:

「君王嬴政,難忘了秦國歷代先王的遺願,試問若你己就名不正,言不順,何平定?」

秦王已無法即刻回答,嘴直哆嗦,流淚的雙目向少年司禮無聲求懇。

但少年司禮垂著眼,表情嚴肅。

長時間的沉默,秦王司禮僵持著,將軍的目光焦急在二人身來回移動,卻不敢言相勸。

突,殿後一聲悶響,像有凳子一類的東西倒。

不祥的聲音。

「陛」,樊於期回頭,驚叫。

秦王條件反轉過頭,司禮睜了眼,呂不韋的袍角,在殿門外隨風飄曳。

「呂相國!」秦王顫聲叫喊。

相國的身體在廊簷搖晃。

「相國盡了。」

將軍跑過,但相國的頭已垂了來,沒有了氣息。

秦王跑過,抱佐懸在空中的腳,一邊奮力將呂不韋的屍身取,一邊悲聲叫著:「父親……」

放屍身,秦王已是哭無淚,他踉踉蹌蹌走進宗廟,在記述祖先歷史的祭壇前跪了來。抬頭著土壇,默默著這短短幾日的一連串變故,一時無話。

良久,默默唸:

「詔告,呂不韋犯謀反罪,削其位,滅其族。」

……

晨曦降臨。

熹微的光線照進殿內,雖說時候尚早,但秦王己做更衣的準備。數名禮官給秦王穿御袍,戴王冠,掩蓋著秦王那無表情的臉。更衣未畢,一名禁軍偏將喘著粗氣跑進殿內,伏叩頭。

「報陛,禁衛隊長樊於期昨夜掛印逃亡,不知所蹤。」

「什麼?」這無疑是當頭一捧,秦王慌忙命令:

「馬派人搜查,傳令,找樊將軍者封為諸侯,樊於期若肯回來封為諸侯。」

偏將叩頭應:「明白。」站身來,向外走。

秦王旋即又將他叫住,「等等。」

偏將立刻止步,躬身待命。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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