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底】穿透歷史的迷霧 結語:我為什麼寫歷史推理

這是我寫的一本歷史推理書。

兩年前,我版了新形式的歷史敘述《秦崩:從秦始皇劉邦》(原書名:《復活的歷史:秦帝國的崩潰》),按照預定的計畫,我開始著手寫二部:《復活的歷史:漢帝國的誕生》。殊不知,鬼使神差,因緣際會,我竟先寫了這本歷史推理,己感意外。

寫歷史推理,是年前就有的法。

我入史學門,算是科班正途,進北歷史系,從考證開始步,經過人物評論、件原因探索,一直史學理論,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走高層,經歷了一個難的完整過程。因為喜哲學,遇愛尋根問柢,歷史是什麼,歷史學又是什麼的終極問題,始終是我的關懷。畢竟是千古的疑難,怕求索一生。退求其次,考證是什麼,考證的原理在哪裡?一直吸引著我。次實踐後,漸漸悟些理來了,考證的基本思路,就是基於證據的推理。

基於證據的推理,不僅是歷史學的思基礎,是科學的思基礎。歷史學與科學間,在基礎的部分有相關的接點,實在是使我感高興,因為我曾經有過做科學的少年夢。我愛讀偵探說,最欽佩柯南爾筆的福爾摩斯,那種智慧的冷峻神態,瘦長的敏捷身姿,很使我著迷。偵探說讀了後,對於偵探們的思路,體門來了,同樣是基於證據的推理。

偵探說發端於英,經過日本人的改進,發展為體裁廣泛的推理說,內容由單純的刑警破案擴充暴露社會生活的各方面。江戶川亂步、松本清張、森村誠一、赤川次郎……眾的推理,宛若燦爛的群星,使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我日本後,注意一個有趣的情,這些寫偵探說的名們,不少人喜歷史,特別是古代史。他們不但古代史做題材寫偵探說,有些人還直接介入古代史的研究中來。報紙電視關於古代史疑問的討論,常常是歷史學、考古學偵探說同堂共議,爭鋒鬥智,那種融會文學史學、結合實證推理的動人景象,在中國是未曾見過的。

著名歷史學周一良先生不僅是中國古代史的日本史的專,是偵探說的愛者。他讀了日本推理說高木彬光的推理說《吉思汗的秘密》後有所感,專門寫了一篇文章,題<日本的推理說與清代的考據學——一種文化比較>。在這篇文章中,周先生結合己讀書治學的體驗,指了推理說與考據學間有相通的內在聯繫,二者在基本思路相同,是基於形式邏輯的推理。

周先生是我所敬仰的老師,讀了他的文章,加深了我的感悟。我進,不管是在歐還是在日本,偵探說頗為流行,是國民喜愛的通俗文化。反,在中國的流行文化中,沒有發達的推理說,國民喜愛的方向,偏重在神怪武俠。神怪武俠是非邏輯的由遐,那種入、神入化的超脫飛躍,由不讓我莊子的無拘無束,的由。諸子百中,唯有名是講思辨、重邏輯的哲學派別,經過秦始皇的焚書、漢武帝的尊儒後,兩千年來是斷絕了。這種斷絕,對於中國文化國民理的影響,不不謂久遠深長。

諸子百是中國文化的源頭根本,是人類脫離鬼神迷信後的東方理覺醒,其豐富的內涵無限的,先被政治專制的焚書打斷,後被文化統制的尊儒閹割,從此偏離元的方向,失了由與活力,實在是兩千年來中國文化的不幸。痛定思痛後的當今中國文化,其最的課題,就是回古典,重鑄文化,在諸子百的根,嫁接現代的普世文化,發展融會古今中外的新文化來。

歷史是文化的核,歷史學的開拓是文化的課題一。於是我又發奇,是否在考據學的傳統,參照推理說,發展一種新的表現歷史的形式?我由此有了歷史推理的法。

我是理論脫離實際論者,承認任何理論與實際間存在著差異,這種差異,正是人為努力的所在。理論先行,有了法後,我開始著手實踐。歷史推理的內容,當是歷史的疑案。在古代史領域,處是難解的疑團,夏王朝是虛幻還是真有其,秦始皇的父親是子異還是呂不韋,凡是做考證文章的題目,為歷史推理的題材。問題在於形式,尋找合適的形式了寫歷史推理的關鍵。

我試圖學習偵探說的手法,設計一位宛若偵探的歷史學,引導己的學生們來入古今,破解古史謎。此深入的結果,走向了推理說的方向,在增加了趣味由的同時,不避免削減了歷史信度的傳達。我希望堅持歷史學本位的立場,偵查的疑案就是歷史學的問題,證據一定真實,推理一定合理,構築,但不編造。虛構人物的推理說的方式,不是我當追求的目標。我暫時放了這種寫法,將原稿封存,留待將來做別的途。我將注意力轉向題材,期待內容夠提供形式的啟示。

我在寫博士論文<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軍功受益階層研究>的時候,曾經明確了一個重的史實:創建了漢帝國的劉邦集團,它的層,是身於楚國的軍人,數量雖不,卻是集團的核部分,我稱其為楚人集團;它的中層,是身於舊秦國的軍人,數量最,構集團的外圍主力,我稱其為秦人集團。順著這條線索,我在整理項羽死的歷史的時候,發現了一件有趣的情。垓戰敗,項羽潰圍脫逃,一支漢軍的騎兵部隊奉命追擊,終於在烏江岸邊置項羽於死。項羽死後,有五位漢軍騎士各奪了其遺體的一部分,被劉邦封為列侯。這五位騎士,無一例外是身於關中區的舊秦軍將士。其中的一位叫楊喜,他的五代孫子楊敞是司馬遷的女婿,曾經做過漢朝的丞相,與司馬遷有年的往。《史記.項羽本紀》中關於垓戰項羽死的紀,因為於楊喜的口述,所栩栩生,真實讓人生疑。

這段歷史的澄清,不僅印證了我對劉邦集團域構的發現,堅定了我打通文史哲,回司馬遷,《史記》為藍本寫歷史敘述的決。我進聯兵馬俑,這是一支秦帝國的京師軍為原型塑造的軍團,那些追擊項羽的舊秦軍將士們,甚至是楊喜等五人的身姿,說不定就躋身於其中?興奮感動餘,我己熟悉的形式,就這個題材寫了兩篇論文,一篇題<兵馬俑與項羽死——秦京師軍向探微>,在「秦俑學六屆學術討論會」(二○○四年,兵馬俑博物館)發表,後來刊載在《秦文化論叢》十二輯。另一篇題<論《史記》敘述中的口述傳承——司馬遷與樊他廣楊敞>,在「紀念司馬遷誕辰二一五○週年暨學術討論會」(二○○五年,陝西師範學)發表,後來刊載在《周秦漢唐文化研究》四輯,算是兩份歷史研究的學術果。

兵馬俑與項羽死的內容,被與會的記者報導,經過報紙網際網路的轉載,受歷史愛者的廣泛關注。一位長輩告訴我,他在火車站的消遣雜誌了相關的文章,候車時買來打發時間。我年暑假安徽實考察,從垓經過東城烏江,一步一個腳印追尋項羽死的蹤跡。在烏江「項羽祠」售的旅遊書,我了相關的文章,買來紀念。當,這些文章的者不是我,是各種層面的愛者們不同的方式進行的改寫再改寫。

在至學會至娛樂報的回饋後,我再一次感歷史的神秘,感真實的歷史,比虛構的說更精采;追求歷史真相的樂趣,由專與眾共享,專眾一樣,有一顆奇的。我由此,既是專與眾感興趣的內容,與其由外行的愛者來改寫傳布,留淺入誤的詬病,何不由專己來深入淺傳播?受新的刺激後,我開始考慮項羽死為題材,已經寫的學術論文為基礎,再一次嘗試歷史推理的寫,希望眾有趣,專不會搖頭。

寫的過程斷斷續續,停停寫寫,持續了幾個月,結果是失敗了。儘管有的題材,卻找不的形式,我無法脫離學術論文的框架,另外寫一種既使眾感有趣,使我有寫的新東西。我很有些灰頭灰腦,懷疑己是否走火入魔為賢者笑,我又一次將歷史推理的法束高閣。這一次,我將歷史推理從我的歷史學構中了刪除,排除歷史學外,乾乾脆脆來了個一刀兩斷。

古來賢者說,有所失才有所,有所不為方有所為。不再受歷史推理困擾的我,於是將有限的精力,集中於歷史敘述的追求。感謝神明的眷顧,我竟在失落的方有了收穫,在思維的推理增添了實的考察,在冷峻的邏輯增添了移情的體驗,在問題式的求解外追求歷史的流程,終於找一種己滿意的形式,完了《秦崩:從秦始皇劉邦》。

那個時候,我再次思考了己的歷史學構,確認了歷史研究、歷史理論歷史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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