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延和殿集議

延殿是內的便坐殿。十一月八日,百官雲集,每人在廊廡各佔一個几案,條陳戰宜。先後呈一百零八份奏議,宋欽宗當場一一過目。按當時制度,宰相有太宰少宰,副相有門侍郎、中書侍郎、尚書左丞尚書右丞,連同樞密院長官,合稱宰執或宰輔,是最高的行政長官。因不斷更替,今剩少宰唐恪、門侍郎耿南仲、中書侍郎何、尚書右丞陳過庭同知樞密院聶昌五人,簽書樞密院李回督兵防守黃河,太宰、尚書左丞知樞密院空缺。樞密院是最高軍機構,其長官卻往往任命不知兵的文臣,一般不負責直接統兵。李回親督兵,是非常時期的特例。宰執臣除寫條陳外,還幫皇帝分奏議。

午飯後,唐恪首先口奏說:「今有臣與耿南仲、聶昌、王雲等七十二人請割太原等三鎮,紓燃眉急,何、陳過庭、梅執禮、李若水、秦檜等三十六人,不主棄。依臣愚見,三鎮,已失太原。目前憂不在三鎮,在京師。望陛三思。」

刑部尚書王雲班補充說:「臣使金二太子軍前,虜人稱十五日前割書,另請康王使議,便退兵。否則即於十五日兵渡河。此不容久議不決,請陛早聖斷。」

宋欽宗感傷說:「割,便依眾卿奏,不必再議。何保全京師,還須從長計議。師遺奏,力主朕巡幸長安,李綱與宗澤留守東京,不知眾卿為何?」

唐恪說:「唐朝寶後,長安屢失屢復,其故非他,子在外,號召四方。今宜國朝真宗皇帝親征故,太子居守,陛西幸洛陽,防萬一,圖興復。」

宋欽宗對年幼的太子守東京是無法贊同的,但不便立即否決。耿南仲是皇帝在東宮時的僚屬,兩人整整相伴十年。宋欽宗即位後,對他優先提拔。但耿南仲對己未拜相,一直耿耿在懷,他最忌妒的人正是李綱。他連忙前口奏:「李綱專主兵,原無神機妙算。執政後,威福,又暗中指使黨羽扇動士民,伏闕書,威逼陛。賴陛英斷,將他罷黜。跋扈不恭罪廢人,豈復!」

戶部尚書梅執禮班說:「依臣愚見,太帝、後與皇、太子南幸建康,陛親征長安,保萬全。」宋欽宗本已決計「巡幸」長安,不料太皇通過宦官傳旨,說既不許治兵西京,願帶龍德宮眷親王們江南兩浙。宋欽宗猜疑父親準備另立朝廷,當即寫御批婉言敷衍制止,他本人的「巡幸」計劃因猶豫不決。梅執禮所奏正說中了皇帝的病,但宋欽宗還是克制己,裝虛傾聽的神態。

梅執禮繼續說:「李綱秉忠義,過不掩功。所謂扇動士民伏闕,就臣所知,乃傳聞不實詞,他與陳東其實素不相識。依臣愚見,今日正當命李綱鎮守京師,將功補過。臣敢全老三十二口保奏,若李綱,京師決不致落入虜人手。」

吏部侍郎李若水奏說:「臣奉使河東,備見虜人奸詐。虜人亡遼來,便是一面兵,一面通,議佐攻戰。狼子野,割讓三鎮,豈饜足其貪慾。臣使回朝,途經磁州。知州宗澤在敵騎蹂躪,百姓塗炭餘,兩河官員畏懼虜寇,不敢赴任時,毅匹馬任,召集軍民,操練人馬,修繕城池,措置有方。其人雖年近古稀,精神健旺,實為扶顛持危才。師諳熟軍,不薦他人,單薦李綱、宗澤,此乃是為宋江山深思熟計,望陛詳察。」

中書侍郎何是四川仙井監(治今仁壽)人,狀元身,三十七歲,是年齡最的一名執政,向來視甚高,他說:「誠李侍郎言,虜人師,割亦來,不割亦來。昔日周平王避敵東遷,周室此衰微,一蹶不復振,陛當引為至戒。開封金城湯池,守備嚴固,前有河。金虜兵,秋來春,不持久。陛坐鎮京師,方號召四方勁兵勤王。金虜若南,頓兵堅城,後有河,義勇師四面八方至,乃取滅亡。臣雖不才,願領守城責,必保宗廟社稷無虞!」他的語氣雖略帶鄉音,卻慷慨激昂,顯示一種捨我其誰的氣概。

說奇怪,何進入政府有半年,宋欽宗對他有一種愈來愈深的信任感依賴感。見皇帝不覺點頭,唐恪耿南仲雖有滿腹異議,不願發表。

李若水卻說:「知己知彼,方百戰不殆。今春師發兵勤王,對陛說,京城守,虜兵敗,今遺奏力勸陛駕西幸。並非師前後反覆,乃彼一時,此一時。願陛聽老於行陣,深知兵機者忠言,社稷幸甚!」

殿,有李若虛、梅執禮與何爭辯不已。宋欽宗聽了半,最後說:「眾卿不必再論,朕意已決,當死守社稷!」

退朝後,梅執禮拉住李若水的手,一面搖頭一面說:「聖不樞相計,一狂生言,社稷難保呀!」李若水說:「勝(梅執禮字),聖死守社稷,我等亦唯有身許國,尚有何言!」梅執禮長長嘆口氣,說:「清卿(李若水字),已至此,我等亦此共勉!」

宋欽宗回坤寧殿,朱率眾人接駕。宋欽宗見殿內堆放了許箱籠物件,不免感意外。朱連忙解釋說:「請陛恕臣妾僭越罪,勢危急,臣妾已命慎妃與鄭夫人收拾行裝,與孩兒、公主同建康。」宋欽宗有幾分不悅,但他決不願當著眾人呵斥朱。他是吩咐朱慎妃鄭夫人說:「你們且回閣分!」接著又命令宮女帶兒子女兒西寢閣玩耍,己與朱來東寢閣,屏退眾人說話。

宋欽宗向朱簡單介紹了延殿集議的情況。朱聽「死守社稷」四字,立時感有一種不祥兆,使不寒慄。一句「官休此不祥言」,話嘴邊,又嚥了,因為說來就更不吉利。說:「叫孩兒們建康,臣妾當陪伴官。」宋欽宗搖搖頭,說:「孩兒們江南,太與娘娘又何處安頓?」朱說:「官不臣妾言,他時當有噬臍悔。」卻又因此語不祥,沒有說口,是淚流滿面。聽內侍隔簾稟報:「教主君太官已龍德宮入內,說須與官說話。」坤寧殿本來就不是適當的會面場所,更何況宋欽宗根本不願父親見殿內堆放箱籠物件的景象,他說:「請太崇政殿。」他來不及勸慰朱,就匆忙駕。

崇政殿是皇帝平日辦公的所在。宋徽宗從北邊龍德宮進內,抵達崇政殿時,宋欽宗已在殿內恭候。從漢人改變了席坐的習俗後,在很場合,揖禮已取代了拜禮,但宋欽宗今見父親,仍拜禮。他雙膝跪,兩手觸,叩頭時頭在停頓時間稍長。兩手觸稱為拜,叩頭時間較長稱為稽首,這與叩後立即抬頭的頓首不同,乃是當時最隆重的見面禮。這一對並不親睦的父子,已有將近一月不見面。原來十月十日是宋徽宗的生日寧節,宋欽宗前往龍德宮壽。他早先拒絕太皇西京治兵的求,已經造不快。宋徽宗給兒子斟酒一杯,卻有人踩宋欽宗一腳,宋欽宗會意,害怕酒中有毒,便堅辭不飲退,結果太皇嚎啕哭一場。後,倒是朱還不時龍德宮望,宋徽宗鍾愛的嫡長孫三兩頭祖父,承歡膝。

宋欽宗畢恭畢敬口稱:「臣桓叩見太官。」宋徽宗對這種表面禮節反感不快,但不不虛與委蛇,說:「哥,免禮。」父子就坐,宋徽宗屏退左右後,就開門見山說:「老拙今日親內見哥,望哥給老拙通一線路。」宋欽宗聽父親極不尋常稱「老拙」,深知非同。他向父親介紹當集議的情況。宋徽宗長吁一聲,說:「哥,老拙勸爾一句,何言聽不。哥力守宗廟、社稷,老拙還須江南。」宋欽宗說:「太官,臣桓豈攔阻。京師禁衛寡弱,委實難勾抽諸班直,護衛太與娘娘。」

這句話確實破了問題的癥結,使宋徽宗半說不話,他了又,就近乎哀求的口吻說:「哥,否借與老拙一千人馬?」宋欽宗嘆口氣,說:「太官高俅主管殿前司,軍政壞,教閱、訓練盡廢,禁兵與諸班直有闕額不補,軍兵闕額的俸錄由他與童貫貪污肥,今三千六百人的諸班直僅剩一千餘人!高俅原是個市井無賴——」他話嘴邊,還是「太官竟此恩寵」一句嚥了。宋徽宗知決無調遣負責皇帝宿衛的諸班直,卻仍不死,又說:「老拙須哥借捧日與龍衛馬軍各一指揮。」捧日軍與龍衛軍是分屬殿前司侍衛馬軍司的等禁兵。宋欽宗拿定主意,決不給父親一兵一卒。他說:「今捧日與龍衛軍三分有馬,七分無馬。在京禁軍守京城四壁尚不足,委實不勾抽。京師城池高闊,今唯有堅守,方保太官萬全。」

此步,宋徽宗再無話說,身站立。宋欽宗卻攔住了父親,說:「太官,臣桓還有一央求。」宋徽宗問:「何?」宋欽宗說:「王雲從金虜二太子軍前回朝,說虜人須九哥使,割讓三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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