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陰錯陽差

從金人正式令廢宋後,立異姓傀儡皇帝的工一直在密鑼緊鼓進行。王時雍滿面喜色,在堂主持百官集議,他希望有人將己提名。他的名聲卻愈來愈壞,開封百姓給他了個綽號,叫做賣國牙郎。宋時稱商業易的中間人為牙人。即使若干並無氣節的官員,不敢貿為賣國牙郎提名。二月十三日,吳幵莫儔回城,在堂外遇見尚書左司員外郎宋齊愈,先向他透露了金方的旨意。他們見王時雍後,莫儔說:「王尚書畢竟有先見明。原來金帥意,須立張邦昌為帝。」吳幵解釋說:「們已提名王尚書,二太子言,王尚書為宰相。」王時雍中不免有十二分的懊惱,但裝若無其的樣子,說:「我早言,此萬不魯莽。今張邦昌便招風底樹,們卻卸脫,在樹避風納涼。」莫儔說:「王尚書亦卸脫不,你須是新朝底一個開國功臣。」

王時雍徐秉哲按吳幵莫儔的傳旨,將百官、太學生、僧、耆老等驅逼秘書省集議。莫儔首先說:「金國元帥府有旨,限於今夜三鼓前,須將所議異姓付金軍前。若三鼓後仍未定議,尚敢逗遛,金當行軍法,縱兵洗城。」宋齊愈首先片紙寫了「張邦昌」三字,同僚們傳,王時雍示寫就的議狀,說:「議狀尚未書填人名,須眾人熟議。」吳補充說:「金國元帥府有旨,議狀須書填賢德底人,唯不許書填趙氏。」按古時的倫理規範,突破與趙宋的君臣名分,說一個異姓名字,還是十分難於口的。宋齊愈所字條傳示眾人,表明他並無為先的勇氣膽量。在場者幾乎人人了這張字條,卻緘默不語,空氣顯異常沉悶。莫儔吳幵兩人不斷向宋齊愈使眼色,示意由他開口。宋齊愈嘆了口氣,說:「你們既已傳金國底旨意,『張邦昌』三字何必我口!」

王時雍聽後,就立即在議狀填寫了「張邦昌」三字。剩的問題是與會者簽名畫押。眾人又互相推諉,誰不願搶頭名。王時雍說:「我既任留守,唯當身率百官。」他一個在一張白紙的最後寫了官銜姓,並且畫押。前面說過,按宋時的習慣,署名的次序是由低高,所他列名末尾。徐秉哲接著脅迫說:「今日眾人須逐一畫押,不畫押,便不。」最後,幾百人畫押的議狀,就通過吳幵莫儔兩人報金營。

張邦昌在宋徽宗時任執政,宋欽宗即位後升少宰太宰。他在靖康元年春,曾康王使金營,與完顏斡離不有所接觸,今罷相閒居。完顏斡離不所提名張邦昌,還是劉彥宗的謀劃。完顏斡離不最初並不贊,說:「張邦昌庸懦,何立?」劉彥宗說:「庸懦則易制。若立張邦昌,則恩德歸於二太子。」劉彥宗完全瞭解金朝的派系爭,他的話終於打動了完顏斡離不。他所提議張邦昌,正是為新立的傀儡政權完全聽命於己,排除完顏粘罕的影響。

雖立傀儡政權已是意料中的,但議立張邦昌,還是在城裡引很的震動。馬伸在憤慨餘,當即草了一個反對立張邦昌的議狀,找了張所,他聯名。張所卻表示反對,說:「我等既已立志興復宋室,當避人耳目,們既未集議,何須與虜人計較筆墨文字。」馬伸說:「不,若不另寫議狀,虜人更輕視我宋無人。」兩個朋友彼此不說服對方,各行其是。

二,馬伸又來御史臺,找胡舜陟等眾臺官。現在是追述張所城前的,當時胡舜陟等人尚未被金人杖責。馬伸取議狀,向說明原委,胡舜陟了後說:「先覺意思甚,虜人意在必行,徒費筆墨。」先覺是馬伸的字。七嘴八舌,議論歸議論,卻無一人敢與馬伸聯名狀。秦檜身為御史中丞,今最後一個前來御史臺。馬伸給秦檜了議狀,說:「秦中丞,你蒙主厚恩,屢次超擢。今主蒙塵,你焉無動於衷。我等職,本在諫諍,豈坐視緘默,不發一言。你身為一臺長,義當率先為趙氏請命?」眾人說:「中丞若願率先,們當追附驥尾。」

秦檜原先並無向金人狀意,但經馬伸一說,似乎又無推諉,他仔細推敲了馬伸的議狀,說:「此狀語言太峻,何叫虜人接受?我當另寫。」於是他取來筆墨,參考了馬伸的文字,另寫了一份十分簡單的議狀。馬伸的原狀中說,「金必滅宋,立邦昌,則京師民服,民不服,京師宗子滅,宗子不滅」。「伏望元帥稽考古今,深鑒忠言,復嗣君位,安四方民」。秦檜在寫議狀改為「若蒙元帥推,生靈為念,於趙氏中推擇其不預前日背盟議者,俾為藩臣,則奸雄無因,元帥生德,通於」。御史們後,又說秦檜議狀過於溫,不強調保留宋欽宗的帝位,就不代表眾人意。最後,竟是馬伸秦檜各單獨狀,其他人沒有聯名。

秦檜回裡,有女使興兒說:「碩人在屋內等候中丞。」碩人是貴婦的一種封號。秦檜連忙進入臥室。秦檜妻子王癸癸,今年三十九歲,比秦檜一歲,是宋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孫女,按秦檜的官位封碩人。王珪政績不佳,他殿時口稱「取聖旨」,宋神宗否後稱「領聖旨」,殿後稱「已聖旨」,被人們譏諷為「三旨相公」。但他的族卻是一個名門望族。十三年前,秦檜中進士,王珪的四子王仲山中了他,按當時所謂「榜擇婿」的風尚,將一個遲遲未嫁的女兒許配給秦檜。秦檜的父親不過是個縣令,他當樂於結這門親。婚後的生活卻並不滿,這主是因為王癸癸與他間很快形了河東獅吼式的夫妻關係。王癸癸的規是不許秦檜納妾,凡是就雇的女使須經嚴格審查,不但容貌必須比醜陋,且不容有輕佻的模樣。每次秦檜門,回後的例行公,是向妻子匯報當的行止,特別是保證沒有尋花問柳的行為。王癸癸斥罵丈夫的語言並不豐富,「你這廝窮酸餓醋,若無我王處處護持,與你通關節,你豈有今日!」這句話前後重複了千萬次,即使秦檜位居御史中丞的高官,不例外。

雖在非常時期,但秦檜聽婢女的話,就明白今回較晚,必須經受嚴格的審訊。王癸癸果滿面怒色,等待著丈夫。秦檜連忙陪著笑臉,說:「官參見碩人。」王癸癸依保持怒容,說:「今宋已亡,你又有何勾當,姍姍來遲?」秦檜就向妻子報告當的,王癸癸聽後,更加怒不遏,說:「官已廢,百官鳥獸散。身命尚有憂,你求甚名節?虜人喜怒叵測,你膽敢捋虎鬚?」秦檜辯解說:「我亦是被逼無奈。聞官吏軍民狀數十封,言語激烈,我底議狀,語言溫謙恭,諒不妨。」王癸癸前兩記耳光,說:「還不與我跪!」秦檜跪,連說:「碩人息怒!碩人息怒!」王癸癸怒氣難消,伸右手,長長的指爪在秦檜臉抓了五血痕,又左右開弓,連打了丈夫十個嘴巴,後氣呼呼坐。秦檜熟諳妻子的脾,他不敢再說,是長跪不。

過了一會兒,王癸癸突問:「你腹中飢否?膝痛否?」按照慣例,這是勝收兵的信號,秦檜忙說:「官腹中雖飢,膝雖痛,亦須靜候碩人息雷霆怒。」王癸癸身前,將他扶,說:「還不同吃飯!」的處是在發雌威後,還會對丈夫略加溫存,謂是恩威兼濟。

秦檜為,今的此收場,不料床後,王癸癸又了這件懊惱的,再次丈夫吵鬧了半夜。二,夫妻倆床很晚,女使興兒在屋外通報,說:「王五舅、鄭十八官人駕。」秦檜急忙床梳洗,廳堂會見。

來客是王癸癸的親兄王珪,排行五,另一個是已故宰相鄭居中的次子鄭億年。鄭、王兩互攀姻親,鄭億年的母親是秦檜岳父王仲山的姐姐,王珪的妻子又是鄭億年的姐姐。王珪鄭億年見秦檜精神疲憊,臉部五爪痕,已經料必定是夫妻吵架。由於三人的關係很,鄭億年就調侃的口吻說:「秦十,來必是昨夜受王十三姐底責罰。」秦檜對這兩人無須隱瞞,就將昨的盤托。王珪感嘆說:「們亦已風聞,檜行,思慮欠周,十三妹亦煞是暴烈!」鄭億年瞧著兩人說:「你們真謂是同病相憐。」原來王妻子的悍妒,不在王癸癸。

秦檜對王珪嘆息說:「不孝有三,無後為。我與你十三妹結髮十三載,尚無一個子嗣,五舅,你否勸解淑人,容我納一二個妾,我唯求子嗣,別無他意。」秦檜對妻子的凶悍,倒是習慣,頗容忍,最使他傷的,是王癸癸已臨近終止生育的年齡,卻未給秦生一個兒子,使己面臨斷子絕孫憂,他對妻子的生育力已經完全絕望。王珪搖搖頭,說:「你須知十三妹底秉,他豈聽從於我。即便是阿爹修書,他亦未必聽取。」原來王仲山還在外任方官。

正說話間,有開封府派吏卒突入廳堂,說金營索取秦檜,立即發,這對三人無異於晴霹靂,秦檜一時嚇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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