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從濟州到南京

宗澤率軍在三月旬達韋城縣後,很快探報,說是金軍已拘押徽、欽二帝等北撤。他連忙率本部人馬急速渡過黃河,直抵北京名府,準備西磁州,攔截金軍。北京留守張愨告訴宗澤,說金軍拘押二帝,已進入金境,勢無挽回。宗澤北向跪拜,痛哭流涕,說:「臣救援來遲,萬誅何贖!」他與張愨商議後,又急於統兵南,屯駐衛南縣,準備兵開封,消滅偽楚政權。實際,他張愨是了金人完顏阿懶偏師北撤,製造的假情報。押送宋徽宗的金軍,正是在宗澤進兵北京回師衛南的間歇,北撤真定府。

宗澤達衛南後,接康王一封信,命令他暫且按兵不動,不急於進攻開封。宗澤見信的一段文字說:「二聖、二、東宮諸王北渡河,五內殞裂,不無生,便身先士卒,手刃逆胡,身膏草野,救君父。僚屬不容,謂祖宗德澤,主仁聖,臣民歸戴,意未改。」就情不禁發一陣慘笑,說:「一個願身膏草野,救君父底九王!」說著,又情不禁迸流著熱淚。他身為副元帥,竟無在部屬,甚至在兒子面前發洩感情的由,獨在空房哭笑怒罵。他一人在空房來回踱步,最後又長嘆一聲,取過文房四寶,親寫了一份勸進狀。寫完後,又覺言有未盡,再提筆補寫了另一份諫諍的札子,後先後派人,分兩傳遞濟州。

輕躁的康王在特殊的環境,經歷了半年的磨練,他逐步學會的一件,就是何當口不應的兩面派。他最初學會「奉命使,不敢辭難」類豪言,必須經常掛在嘴邊,接著又學會「為救君父,雖身膏賊手,死無憾」類壯語,必須經常寫在筆。他對父母宗族難,雖內有幾分慶幸,表面必須裝悲痛絕的模樣。他學會了在不同場合,必須扮演種角色,時垂衣拱手,時裝聾啞,時慷慨激昂,時哀不勝。諸此類,雖還說不是應手,爐火純青,其長進快,足使人刮目相。這是生活給這個年輕聰明的藩王所的一堂政治課。當,他的長進有韓公裔等人從旁指點的功勞。

康王正式金人立偽楚的詔書後,立即升汪伯彥為元帥,並將黃潛善召濟州。眾人誰沒有奇謀妙策,無非是黃、汪兩人早就主張的退避江南策。最擔害怕的,就是金軍留駐開封,汪伯彥說最為直率:「便是虜人留兵二三千,王師亦不徑攻京城,須與通使議。」黃潛善說:「矯激沽譽,與虜相抗,此乃負虛名受實禍。」康王表示完全贊同,說:「雖父兄仇,不不報。度目今力,亦與張邦昌畫江為界,暫且休兵息民,另他圖。」不料此後開封卻傳來了一個又一個喜訊,確實使康王等人喜望外。

現在是半年來,康王境最的時期。面對紛至沓來的勸進狀,他又接受韓公裔的提議,故姿態,佯裝謙遜辭避。他懶於己批閱勸進狀,卻又將聽讀此類文件,當一種娛樂享受。雖康王在半年內,其實無半點功德言,此類文件卻有一些詞藻華麗的奉承話,「王孝悌通於神明,忠勇聞於中外」,「元帥重,節制海內,盛德茂勳,注人耳目」,「聰明仁信,溫恭勤儉,風動海內,忠孝特立,亙古所未嘗有,則德孰盛於王;克敵制勝,慮無遺策,狂虜雖熾,畏威不敢邇,則功孰高於王」等諛詞,使他感舒快意。他有時令韓公裔等人宣讀,後命耿延禧當場草回函,有時乾脆在深宅後院,摟抱著張鶯哥,叫宣讀,因為在幾十名女子中,唯獨有此文化水平。

今有康履等宦官在場,康王命令韓公裔宣讀宗澤的札子,韓公裔粗一,就推辭說:「宗元帥底札子言語不順,官不敢宣讀,須請九王閱。」康王取來,見札子寫:

「百姓所注耳目繫其望者,惟在元帥府康王一人。元帥行其,則將安,宗廟、社稷將寧,二帝、二、諸王將回,彼賊虜將剿絕殄滅。元帥行不其,則從亂,宗廟、社稷亦從傾危,二帝、二後、諸王無夤緣回,賊勢愈熾,亦無夤緣亡。此在元帥行其與不其耳。何謂?澤謂其說有五:一曰近剛正遠柔邪,二曰納諫諍拒諛佞,三曰尚恭儉抑驕侈,四曰體憂勤忘逸樂,五曰進公實退偽。是五者甚易知,甚易行,世莫知,莫行者,由剛正、諫諍、恭儉、憂勤、公實逆於,柔邪、諛佞、驕侈、逸樂、偽,遜於志。」

康王這裡,就氣不願意再往,他將這份札子撕個粉碎,發怒說:「我尚未即位,宗老漢卻先罵我是個無主!」韓公裔當即跪說:「官啟稟王,聞仁宗皇帝在盛暑時召對諫官余靖,退入後宮,方說是被一汗臭漢薰殺,噴唾在面。願王傚法仁祖,恕宗元帥底狂悖,曲示優容,收攬人。」

康王了一,就命宦官們退,己與韓公裔單獨談話。一段時期來,康王與他商議,避開黃潛善汪伯彥,卻不避宦官,今屏退宦官,足使韓公裔明白這次談話的重。原來康王已經開始考慮己稱帝後的人安排。他感難安排顯差遣的正是韓公裔,一是他與己母親的曖昧關係,二是宋朝對吏胥身的官員,升遷有嚴格限制,不當官,三是康王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認為他對聰明有餘,卻不委任軍國計。康王說:「我行將稱帝,你有何見教?」

韓公裔說:「官不過是庸陋吏,誤辱娘子與王母子底深恩,方攀龍附鳳,官賦分綿薄,當知滿盈戒。若王垂憐,日後賜一個宮祠差遣,使官安愚分。」宋時的宮觀官是一種主管教宮觀為名的冗員,坐享俸祿,全無公務。康王對他主動引退,感非常滿意,說:「韓機宜此說,深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意,甚!我當命你奉朝請,輔我不逮。」韓公裔當即跪謝恩。

康王又問:「我即位後,不無相,你不妨直言,何人為宜?」韓公裔說:「耿相公追隨九王時,我知王惡其為人。」康王說:「他為人奸佞,離間兩宮,人所共知,我真手劍取他底首級!」韓公裔說:「他既是靖康帝底宮僚,日後責罰,似不太重,免彰靖康帝失。」康王點頭,說:「此說有理。」

韓公裔說:「官知九王底意思,當重汪元帥與黃元帥。」康王說:「汪伯彥雖老持重,圖揆策,似尚遜黃潛善一籌。」韓公裔說:「依官愚見,兩人謀身重於謀國。」康王萬沒有料韓公裔會說這種話,不由吃一驚,韓公裔連忙解釋:「我觀兩人底立身行,愛護九王為名,行苟全命實。」康王說:「我從不聞你與兩人有何異議。」

韓公裔說:「九王使與開元帥府時,須安泊為,稱帝後,卻須扶保江山為。宗元帥盡瘁國,奮不顧身。王若將三個元帥各其所長——」他言猶未了,康王立即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般的口氣說:「宗澤迂拙執拗,決不任宰執!」

韓公裔說:「李綱負重望,若汪、黃二元帥,不李綱,恐難服眾。」康王說:「九九叔來此,力薦李綱,你代我為李綱草一信,明此意。」他所說的「九九叔」就是趙士褭,他已邵章押送皇帝御物,來了濟州。韓公裔馬為康王寫一草稿,康王提筆對草稿稍加修改,寫:

「乘輿蒙塵,刀割。方今生民命,急於倒懸,諒非不世才,何協濟功。閣學究人,忠貫金石,澤被斯人,功垂竹帛,乃公素志。投袂,振溺,副蒼生望。構頓首。」

康王寫完信件,見站在一旁的韓公裔,又有點口言囁嚅的模樣,問:「你尚有何說?」韓公裔說:「官此言,恐遭怨謗。」康王說:「你對我忠耿耿,直說不妨。」韓公裔說:「太養後宮一萬,又動輒進宮女位號,耗竭財力,負謗。路傳言,說九王尚未身登寶,深奼女子已紛紛請求封號。目今財力虛耗,宮女進一位號,便須增少俸祿。前不忘,後師,請九王三思。」韓公裔的話其實還是半吞半吐,但聰明的康王已完全明白他的意,唯有吝於授予宮女封號,既避免色名傳揚遠播,節省內宮開支。儘管他已經對不少女子許願,但還是聽從了韓公裔的勸解,決定食其言。世並無不透風的牆,康王雖與韓公裔密談,屬垣有耳,康履等宦官於奇,還是有所聽聞。韓公裔從此內外結怨,幸虧尚有皇帝的庇護,免遭迫害。

韓公裔走後,康王又一件緊的,他命令康履說:「你速開封,代我參拜元祐娘娘,問候居,並刺探動靜,將我底侍女等人取來。」康履已領神會,康王所的並非限於原康王府的女子。

剩的問題是在哪裡登基,元帥府周圍的官員七嘴八舌,有的主張回開封,有的主張揚州,有的主張徐州,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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