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南歸夢

宋徽宗一行抵達燕京析津府後,被金人分配三處居住。宋徽宗、妃、皇子等一千人住延壽寺,朱、朱慎妃等一百人住愍忠寺,另有宗室一千八百人住仙露寺。三寺位於今北京城西南,是當時著名的寺院。由於金軍嚴密守,彼此不由往來,幸虧茂德帝姬尚不時望他們。

儘管延壽寺的客房頗,宋徽宗等人住在裡面,仍相當擁擠。生活在一個晨鐘暮鼓、梵唄聲聲的世界,宋徽宗的情依不有片刻安寧。他愈是感受幽囚的困辱,就愈是懷念昔日宮廷的繁華。五月旬的一個午,宋徽宗消息說,仙露寺的宗室貧病加,量死亡,許女子淪為娼妓,又不免長吁短嘆。突,有一個男子,辮髮左衽,進入院內,卻又對宋徽宗行漢人的跪拜禮,說:「臣秦檜叩見太陛!」

因為所有的戰俘仍保留了漢人的服飾,宋徽宗最初不免吃一驚,但又很快醒悟過來,他連忙將秦檜扶,說:「秦中丞,不知你今在金任何官職?」秦檜說:「臣蒙左監軍提攜,初為任,今升參謀軍。」其實,金朝立國初,制度處於草創階段,完顏撻懶最初是給秦檜一個孛堇的頭銜,女真語意為官長。秦檜學了點女真話,又向完顏撻懶請求一個漢語官銜,己定名為參謀軍。

宋徽宗說:「既是此,秦參謀,容老拙還禮。」他說完,就深深揖。秦檜說:「臣本是宋臣,不忘宋德。太還禮,豈非折殺微臣。」他說完,又再次跪拜。秦檜的言行使宋徽宗對他有了一些感,:「秦檜雖屈從番人,卻不忘故主。」

秦檜取一份宋高宗登基的敕文,給宋徽宗,說:「楚國已廢,九王今在南京即位,二太子與左監軍命臣前來賀喜。」宋徽宗將敕文仔細閱讀一遍,手加額,感愴說:「此是皇與祖宗佑我宋!」他落了幾滴清淚,又將敕文遞給身邊的景王趙杞。

秦檜說:「二太子與左監軍將桓州涼陘避暑,與國相、右監軍議。二太子與左監軍底意思,宋室既已興復,放太與宗親回歸。」這對宋徽宗當是的喜訊,宋徽宗說:「若南歸,我趙氏當世世感戴金生德。」

秦檜說:「二太子與左監軍定於二日後啟程,茂德帝姬亦隨同前,明日便來辭行。他們底意思,請太書與國相,備述誠意,感動國相。」宋徽宗忙說:「老拙會。」他叫景王取來文房四寶,磨墨濃,宋徽宗拿筆來,忽又將筆放,說:「秦參謀,你既伏侍左監軍,必知其內情。老拙筆墨荒疏,若秦參謀見憐,請代為草擬一書。」

秦檜並不推辭,提筆草,移時就,宋徽宗景王在旁已將草稿讀完。宋徽宗說:「秦參謀果是才思敏捷,草卷亦甚為體。」他又指著一段關鍵的文字唸:「『某願遣一介使,奉咫尺書,諭嗣子計,使子子孫孫永奉職貢,豈不為萬世利。』此意甚,未說南歸意。」

秦檜說:「太思歸切,臣豈有不知。萬,速則不達。此待二太子與左監軍說諭,太須誠感動國相,方委屈求濟。」宋徽宗恍悟,說:「秦參謀煞是思慮縝密!」他當即另外紙,將秦檜草稿稍修改,謄寫一遍。

秦檜取過宋徽宗的手書,準備離開,宋徽宗執著他的手說:「切望秦參謀此,仔細勸諭金底元帥們。老拙若南歸,須不忘秦參謀底恩,當重酬。」秦檜苦笑著說:「臣雖在左監軍麾,亦不過聽候使喚已。臣與臣妻日夜思鄉切。切望太南歸後,重金贖臣。臣但願歸建康故,死於故底牖,便是滿意足。」宋徽宗說:「老拙若歸還,誓不相負!」

秦檜的來,宋室的重建,給絕望的宋俘們帶來了一線生機。景王陪伴了一會兒父親,又來母親的房中。喬貴妃媚媚與另外三個兒子同住一間,還比較寬敞。景王見母親坐對銅鏡,由安康郡王趙樾為梳頭。他們來燕京近二十,喬貴妃由於境的關係,對鏡認真梳頭還是一回。景王望著母親,原先漆黑烏亮的頭髮,竟初次現了百根銀絲。喬貴妃一邊梳頭,一邊吟唱杜甫的詩句:「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伴還鄉。」十三歲的瀛國公趙樾手執為頭飾的鳳頭銀梳,為母親在妝台輕扣節拍。

喬貴妃的舉止引景王深沉的悲哀,他:「不過四月內,媽媽紅顏驟衰,新添許白髮。不過二十四歲,已鬚髮全白。尚何青春伴言!」但孝順的景王將悲哀埋藏於內,不忍使母親掃興,他微笑著說:「媽媽離汴京,至此方快活一回。」

濟王趙栩興奮說:「六哥,九哥既已登基,亦是蒼垂佑我宋。」景王說:「回歸底,是初見端倪。便是回歸,恐九哥難容哥。」喬貴妃說:「此管放,若是回,我當委曲周旋,必不使哥官受屈。」景王不母親的話為,但不願爭論。他的內另有己的法:「若九哥為主,便決無興復宋,報仇雪恨理。若不復失,滅金,我趙杞又有何顏苟活於人世!」當,這番話除了長兄宋欽宗外,他目前不願意對任何人說。

景王前,取過安康郡王手裡的木梳,說:「兒子伏侍太官,今日須為媽媽梳一回頭,聊表孝。」喬貴妃感傷說:「昔日開封底榮華富貴,已過眼煙雲。幸有四個兒子曲盡孝,無微不至,亦是不幸中底幸。憐韋姐姐在金極北寒,形孤影單,亦不知底消息。」

濟王笑著說:「若南歸,韋娘子便是太娘娘,媽媽又何比。」喬貴妃說:「在汴京時,不免有貪榮華、比富貴底,今卻是徹悟。我來世投胎,求一個粗茶淡飯,安居樂業,全睦慈孝,便是造化。」

二,右副元帥完顏斡離不茂德帝姬趙福金來延壽寺。茂德帝姬的境比初金營時略,這不僅因為完顏斡離不對十分寵愛,完顏斡離不的正妻唐括氏對相當寬厚。但每延壽寺,還是免不了思念前夫蔡鞗。在妻妾被驅掠一空後,蔡鞗與眾駙馬了鰥夫,他們囚居在延壽寺內。茂德帝姬每次前來,蔡鞗迴避不見。茂德帝姬的舊情仍藕斷絲連,有便,總是向宋徽宗等人詢問:「我底駙馬?」的回答總是說:「甚,煞是賢孝。」實,蔡鞗雖是蔡京子,卻不有其父的少遺傳基因,從當了俘虜後,他在眾駙馬中確是表現最的一人,宋徽宗對他格外親信。

完顏斡離不見宋徽宗後,行女真跪禮,跪左膝,蹲右膝,連著拱手搖肘三次,稱宋徽宗為「泰山」。茂德帝姬說:「二太子與奴明日涼陘避暑,特來與阿爹辭行,並請阿爹觀柳、擊球戲。」宋徽宗不不強顏歡笑,說:「老拙已見過二太子擊球,端的是身手,卻尚未見金柳禮,今日幸一睹為快。」茂德帝姬解釋說:「柳與擊球本是亡遼底舊俗,金國亦頗此為樂。」

今被邀請者有宋徽宗、鄭太、喬貴妃眾皇子。宋徽宗眾皇子騎馬,鄭太喬貴妃卻分別登兩輛駝車。駝車還是遼朝的遺物,朱漆雙輪,前面各有雙駝駕車,車廂高寬闊,雕鏤彩繪,前有黃絹繡簾,豹皮坐褥,因為熱,又臨時在豹皮另鋪薄綿黃綢墊。完顏斡離不親率一猛安合扎親兵,押送著這群高級戰俘,沿燕京城內的街前行。

茂德帝姬有意與喬貴妃同乘一輛車,當駝車啟動後,就伏在喬貴妃懷裡抽泣。喬貴妃輕聲問:「五姐又受甚麼委屈?」茂德帝姬輕聲回答:「未受委屈,是思念五駙馬。」喬貴妃立即掏紅羅帕,愛憐為茂德帝姬拭淚,說:「五姐須謹慎,若車時面帶淚痕,二太子嗔怪。」茂德帝姬掏一方白綢帕,遞給喬貴妃,說:「請將此物贈與五駙馬,示永懷。」喬貴妃展開手帕,見有四行娟秀的字跡,原來是分別摘錄李清照李煜的詞:「此情無計消除,才眉頭,卻頭。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喬貴妃後,連忙將白手帕藏,深情的語調說:「但願憐見,五姐與五駙馬破鏡重圓。」茂德帝姬悲痛說:「此雖是朝朝暮暮盼望,卻是無望。我今苦降志,願做西施,求阿爹南歸,報此仇。」喬貴妃乘機轉移話題,問:「秦參謀昨日見太官,已言及此,不知後段何?」茂德帝姬說:「二太子經我委曲說諭,願放阿爹與眾人回歸。左監軍言,須待九哥割讓河北,方放回。二人定議,先將阿爹與眾人放回,唯留哥為質,待取兩河,方將哥放歸。勸諭國相與右監軍,煞是難。」喬貴妃說:「國相與右監軍凶狠,若他們不允——」

他們言猶未了,駝車已停在愍忠寺前。茂德帝姬喬貴妃必須車,他們與鄭太一同走進寺內,迎接朱皇璉與朱慎妃璇。朱朱慎妃單獨另住,不與丈夫宋欽宗團聚,更增添了一層愁悶痛苦。從當俘虜來,朱的容貌顯憔悴衰老,原先豐滿的兩頰凹陷了,二十九歲的女子,正值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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