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南歸心 一統志

中京定府還是沿襲遼朝的舊名,為塞外的城市,位於今內蒙古昭烏達盟寧城西的明城,北靠七金山,南臨土河。這是一座模仿中原京城建制的城市,有外城、內城內三重。與燕京相比,城市面積雖稍,人口、物產物資供應相差懸殊,城裡房屋不,卻有許淺耕荒,在中原人的眼裡,其實頗像荒涼的窮鄉僻壤,即使是原遼朝的內行宮,不與燕京相比。宋徽宗宋欽宗的眷屬等一千二百人抵達中京後,當不住原遼朝的行宮,住在內城的所謂相國院。這是原遼朝宰相的一所宅院,共計五個院落,宋徽宗鄭太、喬貴妃等人居住東面兩院,宋欽宗朱等人居住西面兩院,另由金朝一名千夫長完顏阿替計居住中間的一個院落,負責守。由於相國院的居住面積有限,部分宋俘又散居院外,宋俘們的衣食供應,還須遠取燕京。

宋徽宗、宋欽宗等定府的當,即十月十八日,灰暗的空飄著雪,使宋俘們更加感受塞外的嚴寒,卻無法柴草類,在室內取暖。二,宋徽宗就開始發燒咳嗽,雖鄭太、喬貴妃、景王等護,卻是無醫無藥。病中的宋徽宗愈是感辛酸淒楚,就愈有借助筆墨發洩情感的需,他強扶病體,床寫了一首七絕:

「杳杳神京路八千,宗廟隔越幾經年。衰殘病渴那久,茹苦窮荒敢怨。」

他寫完後,又朗讀一遍,滴滴淚珠落在詩箋,洇濕了瘦金體的字跡。景王將父親強扶床,勸解說:「阿爹何苦尋煩惱。」宋徽宗不說話,是流淚不止。

相國院前來了一隊金軍,其中簇擁著一輛駝車。一個貴族,頭戴狐皮帽,帽後露兩條粗長的辮子,身穿緊身狐裘,他馬後,掀開車簾,一個年輕女子走車,辮髮盤頭,身穿寬身貂裘,此人就是宋徽宗二十女柔福帝姬趙嬛嬛,為掀車簾的就是蓋王完顏賽。卷已經待,柔福帝姬被完顏賽從金朝國會寧府的洗衣院救後,頗受完顏賽的寵愛。柔福帝姬思念父親,聽說父兄等北徙定府,更是向完顏賽央求。完顏賽為完顏粘罕部屬的萬夫長,利完顏粘罕等燕京會議的間歇,從雲中來此。與他們同行的還有通徐還。

守宋俘的千夫長完顏阿替計來迎接完顏賽,雙方相見禮畢,完顏阿替計女真話報告情況,說:「亡宋底太寒疾,臥病在床。」柔福帝姬今已致聽懂女真話,急忙隨著完顏賽,進屋探望。完顏賽為博柔福帝姬的歡,對宋徽宗行女真跪禮,生硬的漢語口稱「婿拜見泰山」,柔福帝姬跪在宋徽宗的膝,了聲「阿爹萬福」,就珠淚直湧,不斷手撫摸著父親的雙膝。宋徽宗對完顏賽客套一番,「嬌客」相稱,對愛女反無話,是不斷手撫摸愛女頭的辮髮。其實雙方分別有半年時間,宋徽宗發現,現在已再見不女兒稚氣十足的神態了。過的磨難,使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簡直說是經歷了脫胎換骨式的改造,與前判若兩人。還是徐還通情達理,他女真話向完顏賽低聲耳語,隨後與完顏賽一同屋,讓父女長談。不一會兒,一批金兵又搬柴草進屋,為宋徽宗生火取暖。

宋欽宗、朱等來東院,與柔福帝姬相見。柔福帝姬深情望著朱慎妃懷抱的侄子趙謹,這個在苦難中誕生的嬰兒還不滿兩月,悲咽說:「不期今日見皇子,切望他早日超脫,重享榮華富貴!」說完,就摘手一隻金鐲,遞給了朱慎妃,說:「此亦是姑姑初見幼侄底些意。」

柔福帝姬開始邊哭邊說,敘述己的遭遇。什麼說,唯獨隱瞞了己贈徐還龍鳳玉釧等,聰明的喬貴妃卻已從的言談中覺察,柔福帝姬對徐還顯有一種特殊的深情。柔福帝姬介紹與己同命運的女子,包括路途中死亡的康王宗姬佛佑的母親田春羅,充滿了哀憐情,唯一的例外則是韋賢妃,說:「韋娘子煞是恁無恥!」宋徽宗聽後,望了喬貴妃一眼,感嘆說:「二十娘不須責難韋娘子,此亦是老拙待不厚,韋娘子與九哥底新婦在洗衣院受難,亦是憫哀!」

喬貴妃設法拉柔福帝姬己房中單獨談話,婉轉叮嚀說:「徐官人於二十姐有救命恩,他日須另圖厚報。賽郎君既是待二十娘不薄,切不因報恩切,卻壞了徐官人底前程。」柔福帝姬完全明白喬貴妃的意,不便對眾人明言的,是己與徐還不僅已有情,並且正在策劃何投奔南宋。喬貴妃在宋宮中最善與人處,柔福帝姬從生母王貴妃死後,向來與喬貴妃最親。聽了喬貴妃的話,顯語還休的神態,喬貴妃說:「二十姐有何疑難,奴或與你分憂。」

柔福帝姬此再不克制己,撲在喬貴妃的懷裡,哭喊一聲「喬媽媽」,後將己與徐還的情原原本本向喬貴妃坦白。喬貴妃哀憐撫摸柔福帝姬的盤頂的辮髮,說:「二十娘若與徐官人南歸,此辮髮左衽,復還中原禮俗,豈不強似隨賽郎君百倍,此切須,不有絲毫疏失。」柔福帝姬悲憤說:「在此忍辱偷生,直是度日似年,若不與徐郎南歸,不一死為快!」喬貴妃此方明白柔福帝姬的決,不不憂忡忡,叮囑再三。

柔福帝姬又問:「五姐何?」喬貴妃懂,在眾姐妹中,柔福帝姬與茂德帝姬最,不由眉頭一皺,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茂德帝姬從當了完顏兀朮八十六娘子後處境,盤托,感嘆說:「五姐命苦,二太子底女真唐括娘子尚是待不薄,不料今竟受一個契丹耶律娘子底欺凌。」柔福帝姬說:「昔日是尊榮無比底帝姬,今卻是虜人底女奴,眾姐妹全是命薄紙!此回燕京,當探望五姐。」喬貴妃說:「聞耶律娘子甚是悍妒,四太子雖是粗勇,竟亦是怕三分。二十娘此,萬萬不撩撥這廝母夜叉。」柔福帝姬說:「奴理會。」

午飯時間,完顏賽有意不參加,卻讓柔福帝姬與宋俘們會食。柔福帝姬親手為父親盛了一碗米稀粥,來病榻前,說:「奴昔日在內,備受阿爹恩寵,卻不知孝敬。今日難一會,願服侍阿爹,聊表孝。」親手執勺,給父親餵食,宋徽宗的眼淚忍不住滴落在碗裡。景王在旁勸慰說:「二十姐此識理,盡孝,阿爹尤須快活。」宋徽宗噙著淚,一勺一勺吃完了女兒餵食的稀粥。

七後,宋徽宗感冒痊癒。金朝中京統完顏撒離喝特別為他宋欽宗舉行一次宴會,宴會的點是在原遼朝行宮內的武功殿。完顏撒離喝漢名杲,與金太宗是平輩,與完顏賽是遠房叔侄,兩人關係很。這次宴會其實是完顏賽的主意,又是完顏賽帶柔福帝姬南前的餞別宴。

鄭太、喬貴妃宋徽宗的眾皇子,還有宋欽宗的一雙兒女參加宴會,唯有朱鄭、狄兩才人留在相國院照朱慎妃母子。千夫長完顏阿替計率金騎押著這群宋俘,宋俘們男的騎馬,女的坐駝車,進入原遼朝行宮內的閶闔門。閶闔門樓其實是模仿開封內的宣德門樓,但有三個城門,在宋俘們的眼裡,顯比宣德門樓卑陋。按照宋制,臣僚居住宴飲行宮,是僭越的行為,新興的金朝反不講究此類尊卑禮制,完顏撒離喝安理住在行宮。

宋俘進入了為正殿的武功殿,此殿的規模陳設無法與開封內中的任何一個殿相比。金朝參加宴會的還有完顏撒離喝的二十五個娘子柔福帝姬,徐還為通,在完顏賽的酒案邊設一個座位。完顏撒離喝沒有參與攻宋,他的二十五個娘子中,有三個女真女子,十七個滅亡遼朝時的各族女俘,另有五個則是分來的宋俘,其中還包括一名宋朝宗姬一名宗婦。

完顏撒離喝完顏賽見徽、欽二帝,行女真跪禮,二帝還揖禮,接著是二十五名娘子依次行禮,最後的五名宋俘還是行漢禮,稱「太與官萬福」,宗姬宗婦報姓名身份後,更引二帝內的感愴,宋徽宗說:「不期今日與你們相會,老拙與哥今已不是你們底太與官。」

宋徽宗等人入座後,走了十二名契丹奚族女子組的樂隊,分別手持簫、笛、箏、笙、琵琶、箜篌、鼓等樂器,在武功殿東角演奏。通曉音律的宋徽宗立即聽,說:「此是唐音。」徐還解釋說:「此是亡遼樂,原為後晉所傳。」宋徽宗雖竭力忍住了淚水,卻感眼前一片模糊,他低聲嘆息說:「此亦是循環,朝代陵替,報應不爽。」

宋徽宗等人本來為宴會肯定是難吃的女真食,不料竟是亡遼的契丹食。四名契丹侍女先捧兩銀盆的駱駝糜,勺盛在一個個玉碗裡,分送各個食案。徐還解釋說:「北人待客,先湯後茶,今日駝代湯。」接著又有八名契丹男童,銀盃玉盞進酒,又捧了一個個漆木盤,分裝了熊、貉、雉、兔、鹿、雁等各色野味,有的是臘,有的是帶汁的鮮,稱為濡,一律刀切正方形,後玉碟分送各個食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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