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興兵勤王

禮部侍郎張浚帶著「節制軍馬」的頭銜,統兵文臣的身份,接替朱勝非守平江府,不過數日。一夜裡,張浚正與門客、太學生馮康國棋,有吏胥報告說:「御營司前軍統制張承宣、參議官辛防禦與行在武略辛夫有急求見。」張浚聽說辛永宗前來,不免感奇怪,說:「速請他們議。」

張浚向來視甚高,在武將面前尤其有優越感,他按照文尊武卑的原則,節制軍馬的身份,首先讓武寧軍承宣使張俊,武功夫、忠州防禦使辛宗武略夫辛永宗唱喏,後還禮。辛宗是辛永宗的哥哥,在張浚的節制司任參議官。辛永宗說:「啟稟張侍郎,了不!」就開始敘述杭州城裡的兵變。原來辛永宗在竺寺一帶守株待兔,卻根本不見一個叛兵的蹤影。他在正午時分帶兵回城,卻遭遇苗翊統兵伏擊。他最後帶領殘部八十人逃平江府。

張浚聽完辛永宗的訴說,方知態的嚴重,他問張俊說:「張承宣,若是聖蒙塵,你當何?」張俊說:「官受聖深恩,唯有一死報國,尚須張侍郎籌劃。今部兵聞行在變,已是洶洶不安。」

張浚說:「你一須撫定全軍將士,既有官坐鎮平江,必是無虞。既是聖命我節制軍馬,凡須聽我底號令。」張俊說:「官當遵依張侍郎底號令!」

張浚又問:「你問降服苗傅與劉正彥?」張俊面有難色,說:「他們御營右軍有一萬一千人,官有八千人,切恐眾寡不敵。」

張浚又問:「若是說諭劉光世發兵相助,降服?」張俊說:「劉三素來與不睦,唯恐不同舟共濟。」原來御營司的軍隊實形了王淵劉光世兩個主派系,相互明爭暗鬥。張俊為王淵最寵信的乾兒子,確是很難與劉光世共。

張浚儘管理負擔很重,但在武將面前,卻還是盡力保持了處變不驚的姿態,他對辛永宗說:「武略辛夫,你且辛防禦處安歇,待明日再議。」

張俊辛宗、辛永宗退後,馮康國說:「我一介書生,科舉不,幸恩府收容,借補迪功郎,今方有報效機。我有故人在苗傅軍中,正前行在,打探消息,相機行。」張浚說:「惟恐馮迪功前,有不測!」

馮康國慷慨激昂說:「丈夫生於亂世,當立功名,博封妻蔭子。縱是殺身仁,亦名標青史。」張浚說:「馮迪功膽氣甚豪,此莫須明日另議。」

馮康國說:「何須明日,今夜便決定。」張浚說:「既是此,我當與你借補從郎。此行在,尚須從長計議,免徒勞往返。」他吩咐吏胥,取來一份空名官告,當場在面填寫馮康國的姓名。一句話就連升三官,這當是特殊的嘉獎。

張浚回臥室,卻是徹夜在屋裡踱步,反覆愁思,無法床。窗紙剛現微弱的光亮,有吏胥進入稟報說:「韓承宣軍已平江城中,今與張承宣同共求見。」韓世忠前來的消息,無疑是給張浚帶來了極度的振奮,他吩咐說:「速請韓、張二太尉入臥內,我與他們共進早餐!」吏胥注意,張浚此時已對韓世忠張俊不官稱,是改太尉的尊稱。

張浚特別在臥室接見韓世忠張俊,顯是表示親切意,當韓世忠張俊步入屋內,還未及唱喏,張浚搶先前,左手挽著張俊,右手挽著韓世忠,激動說:「國患難際,尤須文武一體,共濟!」張俊望著張浚眼球的紅絲,說:「張侍郎昨夜未安眠。」

張浚說:「今有二太尉此,我便安眠!」張俊說:「我昨夜言,一旅孤軍,孤掌難鳴。今有韓五此,必是濟!」韓世忠慷慨說:「我蒙主深恩,若張侍郎主張,我願為前驅!」

吏胥為三人供進早餐。宋人沿唐人的習俗,早餐不算正餐,稱為點,相當於今人點飢的意思。張浚是四川人,吏胥按南方的習俗給他端來米粥、密糕栗糕,又給韓世忠張俊端來羊饅頭、豬饅頭蝦饅頭,另加一碟鹹齏。平江府一帶的很農田,雖是一年稻麥兩熟,從批北方人流寓江南後,麥價猛漲。韓世忠張俊一頓早餐,其實花費不。

三人邊吃邊談,張浚問:「韓太尉,你尚有少兵馬?」韓世忠說:「四千餘人。」張浚又轉向張俊說:「張太尉,你分撥韓太尉二千兵馬?」張俊說:「會!」韓世忠高興拍著張俊的肩膀,習慣吐了吐舌頭,說:「張七與韓五,原是不分彼此!」韓世忠張俊是王淵最信的部將,彼此關係固相當親密,但張俊遇真正急難的,還是頗有畏避意,他寧願分給韓世忠二千人馬,讓韓世忠充當前鋒。

張浚又問:「韓太尉,你既願為前驅,否與苗、劉二賊相敵?」韓世忠說:「此回非是與虜人相抗,我願當陣取二賊底首級,獻於張侍郎!」張俊說:「此回不須劉三,亦決勝!」韓世忠說:「明日便兵。」

張浚說:「我徹夜思忖,此不急,今有聖在杭州,投鼠忌器,急則恐有不測。目即呂樞相移屯建康府,劉太尉駐守鎮江府。呂樞相有威望,為人剛決,斷。我當馳書兩,與他們共舉勤王師。韓太尉遠來,且養兵三日,後先進兵控扼秀州。聞你底眷皆在杭州,不設法先命人迎取。」

張俊說:「按武功辛夫所言,杭州諸門截嚴密,苗傅與劉正彥必是韓五底老為質。」韓世忠說:「便是我眷屬為質,我豈有投歸二個逆賊理!」張浚說:「愚意為不命人先迎取,若迎來,亦是寬了韓太尉後顧憂。」

早餐後,張浚立即派吏胥改扮平民,晝夜兼程,前杭州。他感頭疼腦脹,回臥室休息。近正午時分,有吏胥進入臥室報告說:「今有金字牌遞御前文字!」張浚連忙床,換穿公服,來廳堂。有遞鋪兵士手持金字牌,這是一面朱紅漆牌,面金字刻寫「御前文字,不入鋪」八字,前唱喏,遞一個皮質遞角。吏胥報告說:「已於文曆開具承受日月,恭請張侍郎案驗。」張浚了這一本文曆,來件《千字文》字號編排,當場給鋪兵,吩咐說:「此御前文字並無稽遲,領取賞錢二貫文。」那名鋪兵謝恩離。原來宋時的官府文書,往往是《千字文》編號,因為《千字文》中沒有重複的字。

宋時所謂遞角,或竹筒,或皮筒。張浚拆封後,見裡面是黃紙,就連忙恭敬將詔書展開在几案,後與在場文武官員朝皇帝所在的南方,行跪拜禮。禮畢,張浚才手捧詔書,向眾人宣讀。這是幼帝登基,將建炎改元明受的詔書。此外,還有簡單記錄王淵被殺的邸報,附遞寄。張浚流著眼淚,讀完詔書。

一時眾官員群情激憤,特別是韓世忠張俊,更是涕淚滿面,韓世忠說:「既是變此,唯須及早兵,我願仗節,救護聖,為王樞相報仇!」張俊說:「我明誓,願死援君父辱!」張浚說:「我亦是急焚,恨不插翅飛入行宮,救取聖駕。勢變,須做尤穩。韓太尉依原議,三日後兵秀州,無底命令,亦不擅進兵行在,萬不驚動聖。」

張浚與眾官員在中午會餐,七嘴八舌,繼續商討。辛宗辛永宗兄弟說:「今陸路已有措置,萬一二賊邀聖駕浙江轉入海,煞是憂!」張浚聽後,頗感驚駭,他說:「你們有甚計議?」

辛宗說:「通惠鎮海船往來甚,截取海船,載兵由海前往浙江,賊不意。」通惠鎮在今海青浦縣北,當時松江直接東流入海,位於松江南岸的通惠鎮已經是一個南北海通的重商港。張浚說:「我命你們專一措置海船,由海進兵。」

午飯後,張浚立即寫了兩封書信,派專人遞送呂頤浩劉光世。後就與馮康國共同草奏疏咨目。兩人雖有文采,草這類文字,卻異常困難,直深夜,方才定稿。

馮康國一覺醒來,已是光明。他稍準備,就帶著奏疏咨目立即發。張浚當十分重視馮康國此行,他眾官員親送他城南盤門,後船。按張浚的考慮,行船的速度雖不快,卻是晝夜行駛,便於馮康國在船艙休息,蓄養精神。

馮康國眾人別,張浚前,深情執著他的手說:「馮從此回行在,一身繫社稷安危,千萬珍重!」韓世忠說:「我素來輕視儒生,說他們底毛錐子不救國。今日幸馮從有丈夫底剛勇,救取主,請受我三拜!」說完,就畢恭畢敬,三次揖。馮康國信十足說:「張侍郎與眾官人且回,我此必有消息!」張浚與眾官員直望不見馮康國的坐船,方才回城。

韓世忠兵前,張浚又接呂頤浩的書信,原來呂頤浩由他在杭州的兒子呂摭急報,已知兵變的消息。他在寫信給張浚的同時,向朝廷了奏疏,請求宋高宗復辟,並且決定親劉光世帶兵平江府,與張浚共同發兵勤王。張浚感振奮,他召集眾官員,當場宣讀了呂頤浩的來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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