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窮途末路

宋高宗在建炎三年十月八日抵達臨安後,不敢住行宮,是張才人、吳貴人等住在停泊在浙江的御船裡。當時兩路金軍還沒有渡江,宋高宗卻早已是驚弓鳥,做了隨時逃跑的準備。呂頤浩率百僚每船朝拜。御船雖,已不舉行朝會,臣僚們分批船禮謁。

十一日,呂頤浩在御船單獨面對,他見皇帝消瘦的面容,動情說:「陛邇來聖容清臞,此由國運艱難,臣愚不才,致使聖慮焦勞。陛須念祖宗與二帝宗廟、社稷付託重,稍寬聖懷,圖中興業。」宋高宗說:「朕嘗夜觀象,見熒惑方位失常。朕沿途已食素二十餘日,須俟熒惑復行軌,方復常膳。」熒惑就是火星,古人認為,的星象有異,就是預示人間有災變。宋高宗在御船魂夢不安,食不甘味,每祈禱,找來各種占卜,儘管是吉利,卻一點沒有消減皇帝的恐懼畏怯理。張才人、吳貴人等方設法,勸皇帝強進飲食,無濟於。

呂頤浩說:「目即尚未有虜人軍情,御舟雖,陛居服食,百官朝覲,亦有諸不便。行宮與御舟近在咫尺,陛不暫回行宮。」宋高宗說:「不,朕覺在御舟安便。既是軍興時節,凡百禮儀,亦須稍苟簡,比不太承平時節。」

呂頤浩見皇帝不聽,當不敢勉強。他正準備告退,不料宋高宗又提了新的移蹕方案,他說:「呂卿,臨安雖有重江險,亦不保行朝必無疏虞。朕昨夜取圖觀覽,不前越州。」呂頤浩了一,問:「不知陛於何日啟蹕?」宋高宗說:「朕已取曆日驗,十五日是吉日。」呂頤浩說:「臣謹遵依聖旨。」

十五日,宋高宗的御船啟航,一時官吏、軍隊眷屬們紛紛擾擾。從臨安越州(治今浙江紹興),有一條橫貫越州境內的運河,經蕭山縣城直抵州城。但由於人數過,船隻不足,一部分人員必須陸行。御前右軍統制張俊講究舒適,他本人與眷坐船,命令腹統制楊沂中率本軍夾河護衛御船一行。馮益獨安排了一艘座船,滿載著屬財寶,緊隨御船後。兩艘船在先後次序發生爭執,馮益現在是宋高宗最寵幸的宦官,竟在船頭罵張俊:「這廝赤老,原是個賊盜,賊面賊賊骨頭,有甚功德,敢與我爭先後?」張俊原來確是強盜身,現在卻是官為節度使,當無法忍受揭穿己底細的毒罵,他站立船頭,手舞寶劍,喊:「那廝賊閹豎,膽敢在太歲頭動土!你惡端,無人不知,本是漏網底魚,苗傅與劉正彥未殺你,待我殺了那廝,為除害!」

正在岸的侍御史趙鼎見這種情景,就聲喝:「有難,聖移蹕,你們蒙君恩深厚,不思為國排難解紛,卻在此惡語叫罵,又甚底體統?」按古代制度,御史雖官位不高,卻糾劾百官,在朝廷有一種特殊的權威。馮益張俊的叫罵此收場,各回船艙。趙鼎連夜了一份劾奏,但他按照相沿習的傳統,是彈擊宦官,並不指責張俊。

宋高宗的御船夜泊蕭山縣城,按照最近的慣例,在晚飯後,由張才人吳貴人輪流為他念奏疏,今夜輪了吳貴人。在皇子病死,潘賢妃徹底失寵後,吳貴人已逐漸取與張才人平平坐的位。的這份特殊位是來不易的。既在容貌無法與張才人比高,不不挖空思,採取其他辦法討皇帝的喜歡。知宋高宗喜歡女子的文才翰墨,就努力讀書,練習書法,近一段時期,臨摹黃庭堅的書法,竟達維妙維肖的步。宋高宗就是學黃字,吳貴人的字竟對御書假亂真。張才人慢慢意識,吳貴人竟是與己爭寵的對象,兩人開始了明爭暗鬥。但是,憑著張才人的修養,表面是決不會露任何聲色。兩人愈是爭寵激烈,表面就顯愈加親睦。

吳貴人先念了張俊的奏,接著又念了趙鼎的劾奏,當讀「明受變,於內侍,覆車轍,不不戒」一句,宋高宗就命令說:「吳娘子不須再讀。」吳貴人應聲停止了朗讀。宋高宗試一兩人,就發問說:「依你們底意思,此當何措置?」他的目光首先對著張才人,張才人說:「臣妾謹守祖宗戒,不敢議論外廷底。馮益是內侍,目今官巡幸東南,全仗將宣力。張俊在元帥府時,便伏侍官,又有勤王功,須教馮益賠禮。」

宋高宗的目光又轉向了吳貴人,吳貴人說:「張娘子底意思甚是周全。官是九重主,不宜親過問,不請張娘子宣諭張為,命張為教馮益賠禮。官另宣賜張俊,示聖恩。」宋高宗對兩人的應答感滿意,認為吳貴人更加周全,說:「張娘子便依朕底旨意,召張為曉諭。」

翌日清晨,張俊剛吃過早飯,有親兵報告說:「今有馮官求見張節使。」張俊雖在氣憤時命幕僚草奏疏,聽說馮益登船,不敢怠慢,就親迎。兩人臉堆笑,彼此顯恭敬有禮,在「張節使」「馮官」的客套稱呼中,化解了新怨。

宋高宗在十七日達越州,暫住州衙,百官分別寓居州城各處。一月間,宋廷竟完全不金軍的確實消息。當時完顏拔离速所率的金軍早已渡江,遲緩的奏報竟在二十後方才傳送行朝,杜充又在建康府虛報戰績,說金軍犯采石渡慈湖寨,已被他部署兵力殺退,予敵人重創。宋高宗接杜充的奏報後,立即召見呂頤浩,面露從未有過的喜色,說:「杜充煞是不負朕底委寄,破敵功,朕今冬無憂。召詞臣為朕草詔,具朕回鑾浙西親迎敵意。」呂頤浩感鼓舞,他原來就不主張退避越州,一直建請皇帝回鑾臨安,今算是宋高宗的允准。詞臣汪藻進便殿,不一會兒,寫就了一詔書草稿:

國遭金人侵逼,無歲無兵。朕纂承來,包羞忍恥,卑詞厚禮,遣使哀祈,無不曲盡。今諸路兵聚於江、浙間,朕不憚親行,據其害。金人尚容朕為汝兵民主,則朕於禮,敢有不恭!或必兵,窺我行在,則朕亦何愛一身,不臨行陣,踐前言,保群生。朕已取十一月二十五日移蹕,為迎敵計。惟我將士、人民念國涵養恩,二聖拘縻辱,悼殺戮焚殘禍,與其束手待斃,曷若並計合謀,同戮力,奮勵前,存國。

宋高宗十分滿意,對汪藻說:「卿詞意明白曉暢,深朕旨,便此播告中外。」呂頤浩等臣僚在最近幾個月來,還是一次見皇帝的精神竟此振奮。皇帝的詔書發表後,卻招致一些臣僚的反對,其中御史中丞范宗尹侍御史趙鼎反對尤力,他們奏,強調皇帝決不浙西冒險。

儘管此,十一月二十五日,宋高宗還是履踐諾言,啟程前往臨安府。一行船隊夜泊錢清堰時,方才馬渡戰的敗報。這對於皇帝宰相呂頤浩,了當頭棒喝。宋高宗再不敢延誤,立即令返回越州。翌日君臣不進城裡,就在運河邊的長亭裡會議,但還是按君臣禮儀,皇帝居中坐著,群臣分立兩旁。宋高宗眼球裡佈滿紅絲,神情慘淡,他首先說:「朕悔不聽朱勝非言,輕信杜充,今國既失江險,朕一夜思忖,決計前明州避敵。」

呂頤浩的精神負擔決不比皇帝輕,特別有兩件,使他深深的後悔,一是不該排除一些臣僚的非議,舉薦杜充,二是不該建議皇帝回鑾臨安。他說:「臣亦是一夜思忖,今有一策,望聖意詳度,斷在必行。」宋高宗問:「怎生底?」呂頤浩說:「虜人專馬兵取勝。虜人渡江與浙江,必是分遣輕騎追襲。今鑾輿一行,皇族、百司、官吏、兵衛底甚眾,若是陸行山險路,糧運不給,必至生變。陛若是乘海舟避敵,虜騎必不襲我。依江、浙勢,虜人亦不久留,俟虜人退,陛復還兩浙。彼入我,彼我入,此亦是兵底一計。」

宋高宗問:「眾卿又有甚計議?」范宗尹說:「海雖有風濤險,不海,亦別無善策。」其他官員表示贊同,宋高宗最後說:「朕意已決,航海底,不不行,卿等速與排辦海船。汪藻與朕草制,命范宗尹為參知政,趙鼎為御史中丞。張俊底軍馬便留駐越州,任浙東制置使。」這當是給范宗尹趙鼎反對浙西冒險的獎勵。宋時江船往往是平底船,海船則是尖底船,宋高宗原來的御船及其他舟船不入海,必須另換海船。因此,準備海船就了航海避難的關鍵問題。張俊聽說己留在越州,當並不樂意,卻不便說什麼。

十一月二十八日,宋高宗一行冒著雨,取陸路前往明州(治今浙江寧波)。連日雨路泥淖,給陸行帶來很困難,遲至十二月五日,宋高宗一行才艱難抵達明州。明州城處鄞江餘姚江的匯處,匯合浹江通海,號稱三江口,所屬定海縣(今浙江鎮海)正位於浹江的入海口。明州城的形狀並不規則,宋高宗暫時在子城的州衙居住。宋高宗張才人、吳貴人等連日在泥濘中跋涉,進入明州城後,方才安頓,有張為進入奏稟,說:「呂相公教底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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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血洗洪州和潭州城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