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知川

初芽人在京。

三不是夫妻關係,因此不回主城佐山城。當,像初芽那樣並非妻子身分,卻與名同住城內的例子,世間雖有,但不見。處於初芽那樣位的女,果正妻住城裏,便伏見或坂宅邸,有與此相反的情況。

三失了坂宅邸,初芽沒了住處。於是移居京。

「來佐山城吧!」

三再三催促,但初芽就是不離開京。從未過的佐山城,接受素不相識的三妻子指使,那種精神折磨與負擔,光就情沉重。

三的臣經常來望初芽,尊稱「阿局」(編註:在宮中服侍或武的重女官或女)。

既是「局」,就應該從石田正式領取與其身分相應的俸祿,初芽謝絕了。既非石田的僕傭,亦非三的妾。

此謂獨立由的人格。遙遠的後世語言表達,與三是位平等的戀人。

初芽的生計費來京經營服店的商人茜屋武左衛門。茜屋經常入石田,石田處理伏見坂宅邸的財產時,便由武左衛門一手負責。結算餘額約合二千兩,三將存在武左衛門處,囑咐:「就讓初芽隨意吧。」

初芽住在神泉苑旁,與侍女志津兩個雜工一生活。聽京街裏的消息,原本寫信往佐山,又聽說三佐山,進垣城。個沉穩的開始鬧,三。

此日恰巧是福島正則渡木曾川進逼岐阜日,京還沒聽這消息。

初芽眺望住處旁邊王朝時代子遊覽的遺址神泉苑,池水日益青綠,葦草抽長白花花的穗。置身平安無的京秋,初芽很容易忘記圍繞著三的戰爭風雲,

「我一趟垣,哪怕住一夜。」

初芽像稚兒似斷斷續續對侍女志津說。志津是蒲生浪人的遺孀,亡夫生前換了三位主公,志津隨夫轉徙各,習於外旅行。

「一定一趟!」

志津的態度很積極。其後,初芽像被志津牽引著似,整裝完畢,了京。突說「垣」這詞的三,濃岐阜城已經陷落了。

初芽在津的茶館聽慘敗的消息。東邊來的行商對西邊來的老僧高聲談論己的見聞。不同於後世,當時的百姓習慣聲說話。高聲議論政,不是極特殊的場合,是不會遭官員責難的。

行商的刺耳高聲怒罵著輕易便棄城投降的織田秀信:

「那等人還真行啊,這樣配稱右臣人(信長)的嫡孫!」

聽聞此言,連那枯瘦無力的行腳老僧倏笑聲來,欣啜茶。為談資,有趣便,管誰失敗誰背叛,他們不受任何利害影響,所情輕鬆。

(岐阜陷落了嗎?)

初芽不敢置信。說岐阜城,世人的印象是難攻不破城。信長的先人信秀,後半生在攻打當時稱為稻葉山城的岐阜城,但每次遭擊退,打擊沉重,連護城河橋的裝飾沒摸著。就是這樣的一座城,現在卻兩就陷落了。

(是訛傳吧?)

初芽這麼揣測,身體哆嗦難制了。從岐阜三坐鎮的垣城不過五路。眼那裏正進行著硝煙沙塵滾滾的野戰吧?

「哎呀,不知哪一方會勝哪。」

東邊來的行商說。庶民僅對這感興趣。

「誰知呢。但聽說連坂豐臣的奉行們陽奉陰違,表面是治部少輔的夥伴,背裏暗通內府。又有消息講說,統帥毛利中納言一直坐鎮坂城,是因為擔己一旦不在城裏,奉行們會勾結關東哪。」

老僧拿了麻藷碟子,瞇眼說。初芽聽了這些話,覺岐阜的消息或許不假。三原本就過於相信己的奉行同僚,無論是增田長盛或長束正,他們是否確實真實意三興亡與共?值懷疑。

「妳何處呀?」

老僧向志津問。

「回濃垣的娘。」

志津回答。東邊來的行商瞪眼睛,露驚愕的神情。

「太危險啦!」

行商說。此言有理。根據這行商的「見聞」,濃的原野、山嶺與河流很戰場了。

儘管此,還是。志津這樣表態。對行商的驚詫置不理。

「路情況怎麼樣?」

志津詢問最知的。行商搖手答:根本走不通。又說,前方的野洲川、佐山設有西軍關卡,西軍懷疑往東的人是坂名派往康處的密使,甚至連孩的行李須嚴格檢查。總,斷念死,返回為宜。

翌日來野洲川,的確突設置了關卡,旅人擁擠不堪。

志津裏有譜,若被盤問就這樣回答:

「是治部少輔人親密的初芽。若是過坂宅邸的人,應該認識。」

二人意外沒被叫住盤查就過了。並非倆,數人順暢通過了。

(傳播消息的人,無論何會添枝加葉。岐阜的說不定是假的。)

接來,倆夜宿近江名曰愛知川的驛站。河對面的湖東平原已為三的領,興許是這個原因,初芽眺望原野的狀貌山嶺的姿形,覺像飄漾著三的體味香氣。

進入驛站後院,幾乎將手染紅了的殘照灑滿了稻埕。籬笆對面是一片原野,這一帶分佈著許池沼,映紅灩灩的空。池沼的彼方就是琵琶湖。

「這就是治部少輔人的領國啊。」

初芽放眼遠眺,遼闊田疇的稻穗及其盡頭的湖泊盡收眼底。三就生、長在湖東平原,現在正治理著鄉的人民。

關於民治這點,坂的殿流行的評價:

「治部少輔的近江;主計頭的肥後。」

三加藤清正在各領國的行政管理謂明主。若論農業、土木工程技術,加藤清正果卓越;至於租稅制度配套通管理,則是三表現色。二人的共同點是租稅低,沒有惡劣的屬官吏。

這時,籬笆對面的田間路走過一個來蹊蹺的人。他肯定是這間旅館的住客,但穿著唐人衣裝。初芽一時搞不清他是何許人。

這身奇裝異服,若現在伏見坂的話便無人不曉了。初芽當認識,那就是藤原惺窩。

情不禁聲喊人,是因為在人生疏的異鄉生懷戀吧。初芽聲喊口後面紅耳熱,因為發覺對方根本不認識己。

,藤原惺窩停腳步。

初芽十分狼狽,慌意亂,趕忙解釋:己在坂某宅邸當差,見過先生,所不由主高聲喊了先生,頗為失禮,非常害臊。

「不必。」

惺窩背著落照。由於逆光,不清他的表情。

「我住在這裏,請過來玩玩吧。」

惺窩的話令初芽頗感意外。這個我中的人很難接近,無論名何隆情邀請,他不意便拒不前往。惺窩曾經冷淡拒絕了關白秀次的邀請;最近三千方百計聆聽高見,他底沒允諾。

惺窩是個與眾不同的情古怪人。所謂的學問,在日本這國原本是公卿或僧侶的業餘愛,是惺窩首創了學者這門職業。他的特異並不表現在服裝。

惺窩喜歡的名有限。其中就有江戶的康。

康與秀吉不同,他有從學問中追求治國平的姿態。康不將惺窩的學問視為技藝,著眼於其實。惺窩概認同了康的此觀點。

※※※

惺窩像冷笑靜觀這場戰爭風雲,不與任何名接觸。恰在此時,他聽一個求不的消息——明朝某流亡學者來了堺。為拜會異國學者,他走寓居所,在路受阻於軍旅混亂。

其後,初芽讓志津帶著宇治茶,二人了惺窩的房間。

「因為旅行,才有了這果報。有幸此女同睡一個屋簷。」

惺窩對送來的茶葉女初芽十分歡喜,直讓初芽不知所措。惺窩連「妳服侍誰」的話沒問。

二人聊了許,延續來話題觸及當今世間。惺窩說,從江戶來此途中,沿路擠滿兵馬,通堵塞嚴重。

「但這是迫不已吧。」

學者說。

惺窩的容貌身軀頗有威嚴。這般形象當學者,有點惜了。

「所謂迫不已,是指戰爭一。惡王世了盡頭,命變革際,必發生戰爭。這在中國是很普通的。」

「惡王?」

初芽不由抬眼問。聽惺窩的語氣,所謂「惡王」,認定指的是前年世的秀吉吧。

「惡王指的是哪一位?」

「是誰呢。我不知。」

惺窩溫回答。

「我不知是誰。但他興無師,渡海攻擊禮樂治民的君子國,最終將明、韓、本國這三國人民推進了塗炭苦海。若非惡王,他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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