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国生是做官的料，那是有根据的。
国六岁便被称“二队长”。那，他光着屁股蛋儿，嘴挂着两筒鼻涕，整日跟在队长的屁股头晃悠。队长派活儿他跟着，队长说：“叫南坡的犁犁。”他就说：“叫南坡的‘哩哩’。”队长说：“谷子该割了。”他说：“谷子该‘哥哥’。”每夕阳西，队长像瓮一往村口一蹲，国就气势势在他身边站着。遇割草的孩子，队长就眯着眼问：“捎点儿啥？”打草的孩子说：“捎。”“真捎？”队长慢悠悠问。孩子便怯怯放草筐，说：“你搜，你搜。”队长便歪歪脖说：“国，摸摸，鳖儿扒红薯了有？”国就跑摸。草筐很，摸是摸不的。队长就说：“让鳖儿扣！”国说：“扣！”是就顺从草筐扣。队长又问：“国，听见响了？”国说，队长就说：“让鳖儿滚吧！”国就说：“滚！”有搜女人。那儿日子艰难，女人腰，回总塞点什。搜女人队长就蹲在那儿，让国摸女人的腰。国的手在女人的腰摸摸，摸女人咯咯笑。女人不气，知孩子，不懂儿，骂队长不是东西！队长眼角处邪邪笑着，却一脸的严肃，嘴说：“老实！”又让国往深处摸……有搜的候，就罚。偷了红薯或玉米的，就东西往脖一挂，让国跟着在村走一圈儿。丢了人的女人一路走着哭着，一声声喊国，国说算了才回。待收工，国便气势势往路口一站，喊：“老三，。”队长就笑了：“喊叔。”国又喊：“老三，你不？”队长说：“鳖儿——喊叔！”国阳阳撅肚儿，两手一夹：“老三，我×——”队长骂一声：“鳖儿！”就乖乖赶蹲了。国两腿一跨骑在队长脖，叫“：喔——驾！”队长立即驮他，跑回村。国骑在队长的脖昂昂在村，有在村转三圈儿，手拧了耳朵放他走。若是碰哪女人针线，队长喊一声：“鳖儿的裤子烂了，给他缝缝。”说了，就有女人拐拿了针线，言哄他，就势蹲给他缝。缝，在裤裆处线头咬断，替他拍拍身的土，又任他撒欢了。
有一段间，国又被称“驻队干部”。那候，村有驻队干部老马，每各吃派饭，他跟着吃，伙食些。老马瘦瘦的，高，戴眼镜，走路两手背着，望儿。国跟在他屁股，走路背着手，脖子梗着，一晃一晃很神气。进了哪，那人慌慌说：“驻队干部了。”国就声说：“了。”老马坐了，他跟着坐，一碗一碗让人端着吃。老马常回城，国却方，是就怅怅在村口望。望见老马，就说：“走，狗吃，狗有豆腐。”老马回城了。国是走哪吃哪，走哪住哪，啥饿了啥就吃。景些的给他烙块白馍；景孬的，给他拍块玉米面饼子，亏他。国是老马。再国见了老马，知他原是县文化馆的一般干部，右派，平反了文化馆的副馆长，见人点头哈腰的，在县尿不尿。文化馆创，县干部请“指示”，老马弓着身一口一“首长”叫，握手身子抖像麻花。又听说他老婆跟人睡，经济卡紧，连吸烟钱不给他，烟瘾了每每街角捡烟头吸。老马年的威风，国不由生了无限的感慨。是话。
那，队长忙了就国给梅姑带。在村，有梅姑的话国才肯听。梅姑是村最漂亮的姑娘，不曾见怎打扮，门便亮了一条村街。梅姑夏是村人的凉，冬是村人的火盆，无论走哪，总扯了年轻汉子的眼珠滴溜溜转。梅姑白，白有色有韵；梅姑眼，有神有采；梅姑的头黑，黑有亮有姿；梅姑走路柳腰儿一闪一闪，无风摆，馋人眼儿庙似的。国跟着梅姑享受了从未有的宠爱。梅姑一门，就有人凑跟国说话，给他买糖块吃，争着驮他。国在人前就显更加威风，总拽着梅姑的白手让扯着走，眼热汉子骂，脸笑着巴结他。梅姑疼娘的孩子，每日给他洗脸，给他捉虱，夜哄他睡。那光是国终生难忘的。冬夜，国总是一蹦一蹦蹿梅姑，缠着让搂着睡，就搂着睡。一钻进被窝，梅姑就说：“国，凉啊，真凉！”他搂更紧，半夜，听见有人拍门，梅姑在国的腿拧了，他便跳朗声骂：“我×你娘！”是，便不再有人敢。国躺在梅姑的怀，吮吸着那温暖的甜香死睡明。六岁了，常拱那奶子……
应该说，是梅姑孕育了国的早熟，使他了在那年龄很难体察的东西。跟梅姑的间长了，国隐隐约约感觉，梅姑恋着老马，偷偷。那候，国不知老马是怜的东西。那的老马穿着四兜的干部服在村昂走走，一见梅姑就神采飞扬，眼亮怕。年纪的国偷听了梅姑老马的许次谈话。老马给梅姑背诵他在《人民日报》表的诗，又背啥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路云月……”老马背着背着哭了，虾一弓着身擦他的眼镜片，候梅姑就偎在他的身旁像猫的温顺。梅姑是全村人的“一枝花”，梅姑不让任何人碰，最圣洁的梅姑却恋了老马。老马是狗，是猪！年，国在骂。那他已经明白了什叫“征服”，就是“征服”。童年的思维萌动，是经了三十年的反刍才升华的。记有一次，梅姑带他河边玩，走着走着就碰了老马。梅姑撇国急急跑老马跟前，悄声说：“你带我走吧，走吧。哪儿行……”老马嚅嚅哭了，他有，有女人……
此梅姑常带国颍河边转。颍河静静流着，堤的“鬼拍手”哗啦哗啦响，一“叫吱吱”冲，又无声落。梅姑凝神往极远处望，国跟着望。边有一圆滚动的落日，无边无际的黄土在落日泛着灰色的金黄，晃动的人儿很，蚁的。光倏尔明了，倏尔又暗，静极了便觉极远处的喧闹，那是一象中的喧闹，叫人血热。国不知梅姑了什，就跟着了，又跟着，久久伫立。有一回，国怯怯问：“姑，你——等人吗？”梅姑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从极远的边收回，默默，一句话说。国的思绪跳跃那一晚，在亮亮的油灯，梅姑那白嫩的手抓住老马那被劣质香烟熏黄的臭手给他剪指甲。梅姑捏着老马的指头一一给他剪，剪了左手剪右手，剪刀“咔咔”响着，响着……老马慢慢就抓住了梅姑的手，梅姑揽在怀。梅姑很温柔从老马怀挣，羞羞说：“国，问问明儿干啥活儿？”国说：“老三说了，锄。”梅姑扬润润的亮眼，柔柔说：“吧，国，再问问。”国一此就骂，在说，×你娘老马！在河堤，国见梅姑眼落了一串泪珠，泪珠无声溅落在黄土，印了一麻坑。
再，梅姑嫁另一村庄了。又了许年，国已认不他的梅姑了。他见的是一拖着娃儿抱着娃儿的邋遢女人，脸黄像洗的孩尿布，手黑像鸡爪，头乱像鸡窝，身带股腥叽叽的臭味，国在说，梅姑呀，鲜艳的梅姑……
但那候国不有更的思考。他呢，才刚刚七岁，跟村娃一背着书包乡村了。爹娘的孩子，免费。课就蹲在土墙晒暖儿，或摇头背那“人手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