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王莲生躺在榻床右首，吸烟瘾；复调左首，吸三口，渐觉眉低眼合，像是烟迷。张蕙贞装一口烟，将枪头凑嘴边，替莲生火。莲生摇手不吸。蕙贞轻轻放烟枪，坐。莲生一手扳住蕙贞脯，说：“耐吃一筒喤。”
蕙贞：“我勿吃；吃仔瘾，阿做生意嗄？”莲生：“陆？红一径吃，勿曾有痛。”蕙贞：“红。
俚是本，生意做，就吃仔，匆紧。倪像仔俚哉！”莲生：“耐说红做生意，啥客人无拨哉嗄？”
蕙贞：“耐怎晓俚无拨客人？”莲生：“我见俚前节堂簿，除仔我，就不几户老客人叫仔二三十局。“蕙贞：“做仔耐一户客人，再有二三十局，就哉唍。“莲生：“耐勿晓；红匆，俚消，爷娘兄弟有几人浪，才靠俚一干仔做生意。”蕙贞：“爷娘、兄弟房子，陆有几花消？常恐俚场忒仔点。”
莲生：“俚倒无啥场，就不三日两头坐坐马车。”
蕙贞：“坐马车有限势。”莲生：“价末啥场嗄？”
蕙贞：“倪怎晓俚？”
莲生便不再问，取烟盘内所剩两枚烟泡，且烧且吸，移始尽；是一手扶住榻床栏杆，抬身坐。蕙贞知是吸水烟，忙身，取一支水烟筒，就在榻床边挨着莲生肩膀偎倚坐，装水烟与莲生吸，莲生吸了两筒，复问：“耐说红场。是啥场，耐说说喤。”蕙贞略怔一怔：“倪是说说罢哉呀，红末再有啥场，耐勿红搭瞎说瞎话。倘耐说仔啥末，俚倪说仔俚邱话，再拨俚骂。”莲生笑：“耐说末哉，我阿告诉红！”蕙贞声：“教我说啥物嗄？耐搭红三四年老相，再有啥勿晓？倒问倪！”莲生笑叹：“耐末真真是诌头！红说仔耐几花邱话，耐勿说俚倒罢哉，再替俚包瞒。”蕙贞叹：“勿是包瞒呀，耐末缠煞哉！红有仔爷娘、兄弟，再坐坐马车，阿是场比仔倪点。”
莲生冷笑丢。水烟吸罢，蕙贞仍并坐相陪，莲生满恩情，温存浃洽，消磨了一，敲十二点钟，唤娘姨收抬安睡。蕙贞在枕又劝莲生：“红人，凶末凶煞，搭耐是总算无啥。俚故歇客人末赛无拨，就不耐一人搭俚绷绷场面。俚勿搭耐，再搭啥人？前转明园俚同耐拚命，倒勿是别，常恐耐做仔我，俚搭勿哉。耐勿仔，俚阿是极嗄？我倒劝耐，耐搭俚相仔三四年，该应摸着点俚脾气哉；稍微有点勿快活，耐哝就哝哝罢。俚有辰光就推扳仔点，耐勿说俚。耐说仔俚，俚勿怪耐，倒说是倪教耐闲话，倪末结仔俚几花冤。单是背骂倪两声倒罢哉，倘忙台面碰着仔，俚末倒勿面孔，搭倪相骂，倪阿难情？”莲生：“耐说俚搭我，陆嗄？
我坎做俚辰光，俚搭我说：‘做倌人难势，就不无拨客人；故歇有仔耐，故是再匆有。难再做一户蓦生客人，定归勿做哉。’我说：‘耐勿做末，就嫁拨我哉。’俚嘴末说是‘蛮’，一径搭浆。初说清仔债末嫁哉；故歇仔债，再说是爷娘勿许。俚光景，总归勿肯嫁人，匆晓俚终究是啥意思。”蕙贞：“故倒无啥别意思。俚做惯仔倌人，人规矩勿，勿肯嫁。再歇两年，年纪仔点，难末嫁耐哉。”莲生摇手：“倘沈红嫁拨我，我讨勿。前两年，三节消，差勿二千光景；今年加二勿哉，债、买物同局帐，一节勿曾，拨俚二千。耐：我陆有几花洋钱？”蕙贞复叹：“像倪一年就一千洋钱哉。”莲生再说，听中间内阿巧睡梦中咳嗽声音，遂被叉断不提。
次日午，王莲生、张蕙贞初身，管安即禀说：“沈红搭娘姨请老爷说句闲话。”蕙贞忙问“甚”，莲生：“陆有啥闲话？两日勿仔末，生请哉唍。”
蕙贞寻思一：“我猜红定归有点闲话搭耐说。耐喤？随便啥辰光，耐一仔该搭，俚哚就晓哉。故欧是晓耐该搭，请耐，就无啥闲话句说说，噪耐勿舒齐。耐说阿？”莲生不答。
比及毕午餐，吸足烟瘾，莲生方思。蕙贞连连叮嘱：“耐沈红搭，红问耐陆，耐就说是该搭哉。俚搭耐说啥闲话，勿紧末依仔俚一半；耐就匆依俚，勿搭俚强，搭俚说。红人不子粳点，耐说明白仔，俚无啥。耐记仔，勿忘记。”
莲生答应楼，并不坐轿，带了安门，见一孩子往南飞跑，仿佛是阿珠的儿子，声唤，已是不及。莲生却往北东合兴，由横弄穿至西荟芳。阿珠早迎门首，相随楼，同房。沈红闲坐，手中执着一翡翠双莲蓬在那玩弄；见了莲生，不身，冷笑：“倪该搭勿请耐是勿着哉！两日有几花公，忙一埭匆。”莲生佯笑坐。阿珠接着笑：“王老爷一请仔倒就，算倪有面孔，勿曾坍台。先生，耐谢谢我喤。”说着，先绞手巾，忙将茶碗放在烟盘，点烟灯，说：“王老爷请烟。”莲生，躺在榻床手，吸烟。红便：“同该搭，苦煞喤。才是笨手笨脚，无啥人搭耐装烟。”
莲生笑：“啥人耐装烟嗄？’阿珠抽空回避。
莲生本已瘾，略吸一口，即坐吸水烟。红乃将翡翠双蓬蓬给莲生。莲生问：“阿是卖珠宝拿？”
红：“是呀。我买哉，十六块洋钱，比仔茶浪阿贵点？”
莲生：“耐有几莲蓬浪，哉；再买做啥？”
红：“耐搭别人末买仔，挨着我末就勿该应买哉？”
莲生：“勿是说勿该应买；耐莲蓬勿着末，买别物哉。’”红：“别物再买哉唍。莲蓬末勿着。我仔气匆，定归买俚一，豁耐十六块洋钱。”莲生：“价末耐拿十六块洋钱，随便耐买啥。该一莲蓬无啥，勿买哉，阿？”红：“倪是人无啥，陆有物拨倪买？”莲生低声做势：“阿啃！先生客气，啥人勿晓海滩浪沈红先生，再说勿！”红：“倪末阿算是先生嗄？比仔野鸡匆唍！惶恐哉喤，叫先生！”
莲生料说不，不敢言，仍嘿躺，一面取签子烧烟，一面偷眼红。见红垂头哆口，斜倚窗栏，手中执那一翡翠双莲蓬，将指甲掐着细细分数莲子颗粒。莲生有不忍，是无从解劝。
适值外场报说：“王老爷朋友。”莲生迎见，乃是洪善卿，进房即说：“我先东合兴寻耐，说哉。我就晓该搭。”红敬瓜子，笑向善卿：“洪老爷，耐寻朋友倒寻哚。王老爷刚刚该搭，拨耐寻着哉。该搭王老爷难唍，一径东合兴。今朝仔倪请仔了、坎坎一埭。晚歇原东合兴。洪老爷，耐转寻王老爷末，东合兴寻哉。东合兴匆浪，倒说勿定啥场花。耐就等浪东合兴，王老爷完结仔体转，碰头哉唍。东合兴赛是王老爷公馆。”
红正在唠叨，善卿呵呵一笑，剪住：“勿说哉！我一埭听耐说一埭，我听仔厌气煞哉。”红：“洪老爷说勿差，倪是生勿说闲话，说就惹人气。像人说笑，阿巴结！一打茶，客人喜欢俚哚，同朋友讲讲说说，闹热点。仔该搭，听仔倪讨气闲话，才匆哉，再罪朋友。耐说王老爷陆着该搭嗄！”
善卿正色：“红，勿实概！王老爷做末做仔张蕙贞，搭耐原蛮，耐就哝哝罢。耐定归王老爷勿做张蕙贞，在王老爷无啥，听仔耐闲话就匆哉。不我说，张蕙贞苦煞浪，让王老爷照应点俚，耐赛做。”几句倒说沈红盛气平，无言答。是，洪善卿、王莲生谈些别。
已近黄昏，善卿将告辞，莲生阻止了，却沈红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听不说的甚。见红：“耐末哉唍，啥人拉牢耐嗄？”莲生又说两句，红：“匆，随耐便。”莲生乃与善卿相让同行。红略送两步，咕噜：“张蕙贞等浪，定归一埭末舒齐。”莲生笑：“张蕙贞搭勿。”说着，楼门。善卿问：“陆？”莲生：“耐相搭。”
两人往北，由同安穿至公阳周双珠。巧囤王莲生叫周双玉的局，引莲生至双玉房。洪善卿跟进，见周双玉睡在床。善卿踅床前，问双玉：“阿是匆适意？”双玉手拍床沿，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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