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京是個繁華的貴族。
的故,就是發生在這麼一個古老的世界裏。不過,人類的悲喜是古今皆同的。
※※※
一提京的一条坊門附近,知路旁有棵樰樹。
在枝葉茂密的樹南方,有面殘破的圍牆,牆內住著一個名叫藤原長的中年官差,「一条長」是一般人對他的通稱。
他還有個外號叫「睡著等死的官差」,因為他一臉窮酸相,不管何時遇他,總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他雖姓藤原,是生時已經中落,根本毫無前途言,直四十歲,才不容易當藏卿。雖是藏省的長官,卻不算貴族,不過是朝廷官差。
「我恐怕一生就這樣睡著等死囉!」
這是他的口頭禪,意思是不再有頭的希望,這輩子有睡著等死了。
「是,為了證明我曾經活過,我娶個女人。肯嫁我,甚麼女人我願意接受。」
因此,他四處託人,向神佛祈禱(雖很愚蠢),讓人覺他像已急坐立不安了。
這麼一個睡著等死的人,是有朋友的。
那是個叫「指頭法師」的邋遢男子。
此人雖號稱法師,卻不是寺廟僧院裏的尚。他住在市井巷中,打扮法師的模樣,每從早晚閒聊些與色情有關的。
他身藤原,跟官差長是表兄弟。雖同姓,是因較卑微的血統,所年輕時就連個官職謀不。他原本住在五条附近讓妓女供養,中年後才跑來領妹妹的遺產。
「不白白給他!叫他剃光頭,纏一塊黑布,並供奉妹妹的靈位,才讓他繼承遺產。」
族裏的人這麼說。
因此,他便打扮法師,為一個領遺產的尚。
有一段日子,雨連續了幾,指頭法師向人借了輛網代車【註:外型牛車,車頂與車廂兩側,皆檜木或竹片縱橫織】,來一条坊門拜訪長。
故就從這裏開始了——
「有人在嗎?」
法師鑽進土門。所謂「土門」,就是在圍牆中央挖開的沒有屋頂的入口。不知為甚麼,法師別人愛走土門。
「喔!是法師啊!」
長正覺無聊,便立刻邀法師進正廳——雖說是正廳,是在前年的暴風雨中,屋簷已損壞很嚴重。
他兩人鋪圓坐墊,相對坐。
(這個人還是一副窮酸相!)
兩人不約同這麼。
法師十分不長的長相及「睡著等死」的格,長對法師的處世態度毫無敬意。奇怪的是,兩人越是彼此討厭,就越合來。
「我今是有情才來找你的。」
「真難啊!」
「我給你帶福氣來了。不過不是跟土有關,當囉,土長五穀,我帶來的這福氣會生長東西。」
「是硬的東西還是軟的?」
「當是軟的!」
「女人嗎?」
長發令人憐憫的叫聲。
「在我講前,先請我喝杯酒吧!」法師精明說。
「喔!當!我真是招待不周。」
長不叫傭人,己就衝廚房準備酒,來他相當興奮。
藤原長的情,說十分值憐憫。
年,他的妻子過世了。
這應該是前途慘澹、毫無頭日的長,半生中唯一的幸福吧?因為他有了重新娶妻的希望。
(我有迎娶女人的機會了!)
他這麼著。
本來,男人長風流倜儻,依照京的風俗,擁有幾十個女人。是長從年輕時開始,就沒有被女人迷戀過。
結果,符合住進北廂房條件的女人——正妻,從來沒有現過。於是,二十年來,他就任由另一個像狐狸似的女人為他的妻子,盤據在此,還年過世了。
(我這一生,總算還有光明啊!)
長從那時,開始浮現再娶的念頭。
拿了酒回座位後,他積極問:
「法師,快說吧!是甚麼樣的女人?」
「不是處女。」
「沒關係啦!女人難免會有過四、五個男人的。」
「實,有四個孩了。」
「啊……」長呆住了。
法師手勢制止他開口,繼續說:
「等一!先聽我說完。那女人的姿色,連漢朝的李夫人、唐朝的楊貴妃比不過喔!」
「法師,這麼的女人肯嫁給我嗎?」長臉色略變,但隨即話鋒一轉:「是有這麼的女人,就算帶來幾個孩無所謂,給我來養育吧!是哪的姑娘呢?叫甚麼名字?」
「你是聽了的名字,別昏倒喔!」
「該不會是關白【註:日本皇年後的輔弼官】離婚回娘的女兒吧?」
「甚麼啊!是無官無位的尋常百姓女。」
「,我是不重世的。」
長當無法注重世,因為貴族果有貌女,一定會為族升官的工具,這是當時很普遍的現象,所不有貴族身的女,嫁他這種官差。甚至族人來向他提的親,是一些相貌平凡的女人。
「總,我已經決定選妻的方針了。與其揀拾同姓藤原卻長相醜陋的閨女,還不挑選隱藏在市井民中的碧玉。」
「聰明!」
法師力點頭。他是深諳人情世故的級貴族,非常瞭解長的方針乃策——娶貌的平民女子為妻,會生貌的女兒。若剛讓藤原氏的宗或權貴子弟,那麼,父親會有頭的希望。
「法師,你還沒說的名字呢!」
「聽了別昏倒喔!」
「這句話你剛才就說過了!」
「吧!我告訴你——是常磐。」
「常……常磐?是『那個』常磐嗎?」
「是的!就是『那個』常磐。」
法師冷靜的點頭,表情彷彿剛丟了顆石子水池裏,正等著水面泛漣漪。
「這……這太毒了!」長叫喊著。
他知,常磐御前是京內外排名一的女,這點連街頭巷尾叫賣東西的女人知。
,「毒」這個字眼,卻不覺從他口中溜了來。
他說應該沒錯吧?常磐御前這個名字,給人的感覺就是——明明知河豚很吃,是河豚的血卻有毒,令人吃又怕中毒致死。
2
常磐的母親名叫關屋,由於是混跡塵世的市井民,所常磐並不知己的父親是誰。
受全京人士的注意,是在十三歲時。
那一年,九条院舉行選。
貴族藤原伊通功的使己的女兒子(九条院)獲選為近衛皇的皇。為了慶祝此,他挑選一名絕代空前的女當子的侍女。
(那是久安六年的吧!)
長回著。
頂不過是十年前的往,是,對藤原氏貴族言,似乎像個遙遠的繁華夢。因為十年來,由於平、源氏這兩派武勢力忽抬頭,京不斷發生戰亂。後來,在平治亂中,源氏沒落,平興,甚至進宮廷,壓制藤原,宮廷中的職全被平全族獨占,平甚至為日本六十州的統治者。
(真像夢一場!)
長回著藤原伊通舉辦的選。這場選,是否象徵著藤原氏貴族最後的繁華景象呢?
在京尋常百姓中選一千名女,於其中挑選一百人,後再過濾至儘剩十人,最後,從這十人中剔除九人。這千中選一的女,就是常磐。
(選鬧市井沸騰啊!)
十年前,長曾前祝賀,在院子裏過常磐。雖是年僅十三歲的少女,卻已經魚籃觀音再世,令人了不禁屏息。
常磐的身分,不過是九条院子的打雜女傭,是最級的侍女。當時,藤原氏的權勢強為了選一名幫姐打雜的女傭,使整個京城沸騰來。
(誰會常磐呢?)
級官差們議論紛紛。
貴族子弟們則似乎故意不理會這回。他們雖色,但目標是同樣身為貴族的姐。他們通常是不會跟打雜女傭扯關係的。
「像跟源義朝搞了!」
長在選結束兩年後聽這消息。那時常磐已十五歲了。
(身體還沒熟吧?)
當時,長曾垂涎不已著,卻又對此冷笑置:
(這兩人真是物類聚啊!)
武不是貴族。
即使是源氏平的首領,有卑微的官位,在藤原氏眼裏,不過是站著走路的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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