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一郎人……一郎人在嗎？……」
門外響哥哥藤吉郎的聲呼喚。時值永祿五年農曆八月，初秋際的一個炎熱午後。
「甚麼啊，哥哥？」
一郎剛結束午的巡視，正打算歇口氣，聞聲又走門口回應。日後名列「日本三嗓門」一的哥哥不同，「這個人」的聲音渾圓柔，臉頰不像哥哥那般瘦削，且個沉穩，遇從容不迫。
「哎喲，你在呀？太了，太了。」
哥哥瘦的身軀一步併做兩步蹦進了屋裏，樣子似乎趕很急，腳沾滿泥污，衣背汗濕了。但哥哥卻毫不在意走進房間，先在屋內了一圈，似乎現在還很高興己分給這個他強拉來當武士的弟弟這間比較寬敞的長屋。
不過半年時間，一郎的生活已有長足的改善。哥哥頻繁進城，在主公身旁服侍，又加耳聰目明、不分晝夜工，終於獲主公的肯定，將他的俸祿增加四十貫，還讓他遷居一個更像樣的住處。那是一戶牆垣環繞、獨門獨院的住宅，位在武士集聚區內，前田犬千代、池田三左衛門、山內豬右衛門等年輕武士毗鄰居。
「一郎，這間屋子就給你住吧。」
哥哥在遷居際，將己原來住的寬敞長屋讓給了一郎。那是組頭的長屋，後面還有專的廁所馬房，主屋長寬有三間（約五．四公尺），共九坪，他們中村的老不相，比一郎先前住的長屋了將近三倍。因此，一郎還請個老嫗來照顧他的生活居。這樣的待遇恐怕是遠超過他先前所預期的吧。
「這回又有了，一郎……」
哥哥盤坐在房間中央，污髒的腳幾乎碰衣袴，但凹陷的眼眸卻凌厲著一郎。照例，有他們兩個在場時，一郎後面的「人」兩個字就消失了。
「信長主公親指定，我辦一件的。」
「這次又是甚麼了，哥？……」
一郎興趣缺缺反問。他已經逐漸瞭解哥哥說話的方式。所謂「信長主公親指定」，實半是哥哥強頭，一再懇求所討來的工。
「主公派我擔任修繕奉行〔註：指執行某項公務的人）。」
哥哥半擔半豪開始說。
「你應該知居城外牆倒塌的吧。這次主公就是命我擔任修繕城牆的奉行。」
「甚、甚麼？修繕城牆的奉行？」
一郎聞言驚叫。
個月，織田的根據清洲城的城牆，從前門旁牆尾轉角的兵械庫為止，崩塌了將近三十間。信長當立刻命人進行修復工，沒隔月餘，工程卻沒有甚麼進展。因為不湊巧，接連兩次豪雨，護城河水滿，妨礙工程進行，連砌一半的石牆再度被雨沖毀。
一郎很清楚，這樣的狀況一定會讓信長焦急暴躁。信長是個才藝術般的完主義者，不眼睜睜著己居城的石牆倒塌經月，未及修復，還耐著子不發怒。
（的確，果在短時間內修那石牆，一定會讓信長主公龍悅，留深刻的印象。）
一郎裏雖明白這種狀況，但他實在不希望哥哥今才接這項任務，因為風險太，衝突太了。
從目前的進度知，工程本身並不簡單，哥哥他對於監督修繕工程說全無經驗，做不做是個問題，萬一前一樣進展遲緩，毫無疑問，一定會惹信長主公生氣，且八是超乎尋常的震怒。何況發怒的對象又是無須客氣、顧慮的阿猿，時恐怕降職、流放在所難免吧。
（不個辦法推辭呢？）
一郎正此提議，哥哥卻不給他機會開口，聲說：
「信長主公說，在這麼忙碌的時節，怎麼任憑石牆一塌兩三個月不修復呢？這樣不但會讓人懷疑織田的力，弄不還會為舉世的笑柄，所半個月內一定它修復。後就指定我阿猿，不，我木藤吉郎擔任這件工程的奉行。
「半個月……」
情的艱困與時間的緊迫，一郎不由輕咬嘴。經過前四十的努力，準備工已致告一段落。護城河內妨礙工程進行的水已經排除，石材補強的木料、土壤已致備妥，從城鄰近村落招來了兩百名工人，供他們暫住的屋已搭建完。接來一鼓氣，搬土堆石，就功告了。且颱風季節已過，一舉完石牆修繕工程的條件幾乎已齊備。
即便此，在半個月內完，還是十分勉強。這期間會雨，無法工，難保工人不生病、受傷，石材或補強材料不一定剛夠，且收割期近在眼前，修繕時間一拉長，就很難避免工人脫隊返鄉收割。考慮這種種變數，一郎實在沒甚麼握。但哥哥卻顧一挺，說：
「不，一郎，不是半個月。信長主公若說半個月，我們就必須更早完。在十，不，七內就完工，否則怎麼回報主公親指定我木藤吉郎的恩情呢？」
「那、那是不的……」
一郎怒氣難遏吟。從哥哥面這番話，他幾乎像他們在主公殿前談的情況。
八是信長見石牆修復工程沒有進展，急發怒，聲斥責擔任奉行的老臣或從旁協助的將武士。奉行們當會辯解，會推說候不佳、石材或人手不足等因素。尾張處平原，石材一向欠缺，夏季人手不易招募。
但是，信長根本就不理會這些推諉的藉口。在他眼中，辦的才是人，他向來的風與求便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接來，奉行們一定是恐懼戰兢保證，一個月內一定設法完工，信長聞言又怒斥：
「誰有那麼時間讓你們慢慢磨菇呀？命你們半個月內就給我做！」
定不的目標，鞭策臣達，是信長一貫的做法。
「我們會辦法……」
當奉行們沒有十足握此回答時，敬陪末座的哥哥這時一定是像往常般厚著臉皮走向前，告奮勇說：
「您若給我辦，我一定在十內完。」
哥哥就是有做這種。且果不這樣說，怎麼將別人進行一半的修繕工程硬搶過來呢？所哥哥才急誇海口，說在七內完。
「不，有。」
哥哥表情淒厲尖聲否定一郎的話。哥哥深知信長主公的脾氣，因此不斷將困難的任務攬在己身，意圖激勵己進。
「萬一辦不的話……」
一郎擔反問。
「辦，一定辦，我有妙計。」
哥哥挺身叫。行為人，信比甚麼重——哥哥一直秉持著這個信念。
「甚麼妙計？」
一郎問。
「分組施工啊。」
哥哥將皺紋橫陳的臉探向前說。
「石工的工頭共有二十人。我分給每個工頭三個石工、五個泥土工、七個雜工，各組五內完寬一間半的石牆應該不問題。我問過幾個工頭，親確認過了。給依時完的組獎賞，懲罰沒做的組，一定會全力赴的。」
哥哥滔滔不絕說妙計的內容。來哥哥並非盲目誇海口，是早就預先調查妥當，解決了。懂前巨細靡遺調查，似乎是哥哥與生俱來的長處。
「原來此。」
一郎頷首。聽完哥哥這番高論，他漸漸覺情並非全無了。哥哥雖身材矮，但就是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說服力。仔細，哥哥或許是希望藉著置死後生的決、不斷我催眠產生的信，及勇於突破的做法等，逐漸形一種不同凡響的魄力。
不過，當哥哥離後，一郎又開始擔了。分組施工的計策固不錯，但施行來一定是困難重重，更讓他憂的是，織田中的人對哥哥強頭有的反彈。
２
「來，乾杯！今晚盡情喝吧。」
鄰座不絕於耳傳來哥哥聲勸酒的聲音。放著豐盛菜餚的食案擺在各人眼前，四周將近三十個男人，發嘈雜的叫嚷聲汗臭味。
哥哥既已為修繕石牆的奉行，便立刻將石工工頭及木組的主員請來中，開酒宴。在開始工前擺設酒宴，是哥哥慣的伎倆。
「五完工，就發十的工資。真是太了。」
一個年屆半百的工頭說。
「還不這樣呢。最快完工的組三草袋的米當額外獎勵呢。不幹怎麼行？」
留著鬍子的男子隨即說。
「對呀。前五名有一草袋米，前十名有一百文錢，且其中一半算是我們的獎賞呢。」
「這真是慷慨。咱們前從來沒碰過這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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