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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竹中半兵衛重治人……」
永祿十年（一五六七）正月，哥哥赴西濃的十二黃昏，當一郎聞訊走墨俣城門迎接哥哥回城時，哥哥藤吉郎非常豪介紹了他所帶來的那位身材修長、面容白皙的青年。
「這……」
一郎著眼前這位商人打扮，頭帶宗匠頭巾〔註：歌、俳句茶等的師傅所帶的頭巾〕的年輕人，不禁懷疑己的眼睛耳朵。穿越敵境來，穿著怪異無厚非，但連相貌一郎像中的竹中半兵衛相逕庭。
竹中半兵衛重治這個名字，一直給一郎一種聯，為他是個身材高，一對銅鈴般的眼精光閃爍，還留著滿臉鬍鬚的強壯男人。前一郎雖沒有聽人說過他的模樣，但一個奪濃的主城稻葉山城，放逐國主齋藤龍興一段時間的傳奇人物，這樣的長相應該是挺適合的。
據說當時竹中半兵衛帶了十個隨從前往稻葉山城，後趁周遭人不注意的時候，隻身闖入內院，砍殺了龍興的愛妾數名護衛。後，他再齋藤龍興為人質，召喚在城外待命的安藤伊賀守部隊進入城內。果沒有高超的武功、過人的膽識、當機立斷的決策力，及縝密的計謀，恐怕很難做此驚人的。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卻完全不像那麼回。他的身材瘦削，髭鬚稀落的臉有一對清澈的眼眸。若說他的全身有任何令人聯那樁瘋狂舉動的東西，恐怕有那對堅定懾人的細長眼睛了。
不過，一郎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是竹中半兵衛，並不是因為他的相貌，是因為他不該在此時此刻現在墨俣城。
竹中半兵衛順利奪取稻葉山城，震驚世人，是單靠竹中或安藤伊賀守手的士兵，根本無法守住這個城，所前後不半年，便又還給了齋藤龍興。半兵衛本人則捨棄祖先傳來的菩提山城，深入山中隱居。誅殺主公的愛妾近臣，又暫時放逐了主公，此無法無的行徑，落這樣的場恐怕是免不了的。從結果來，竹中半兵衛放棄了祖先傳來的城堡臣，等於是咎由取。
「真是白忙一場。」
對於半兵衛的所所為，哥哥曾此批評。身處戰國亂世，人人為了土不惜拚個你死我活，這樣的批評或許是相當合理的。
「失城堡臣的年輕人，已經沒有甚麼價值了。」
眾人此待他，是理所當的。戰國亂世，一切講究實力，對於半兵衛所說的倫理忠諫主，眾人皆視為粉飾野的藉口。今，半兵衛唯一的利價值，就是他深西濃的實力派豪族安藤伊賀守的信賴。當半兵衛擬奪取稻葉山城的駭人計畫時，安藤甚至甘冒奇險，兵支援他。
哥哥藤吉郎竹中半兵衛，是基於這一點。換言，半兵衛是「手段」，「目的」則是安藤伊賀守等號稱西濃三人眾的實力派豪族。在這種情況，半兵衛帶來墨俣城是非常愚蠢的做法，因為齋藤隨時隨在監視此，若真利半兵衛來說服西濃的豪族，就該讓他在濃山間由沒才對呀。
（他們裏底在打甚麼算盤？）
一郎互著哥哥半兵衛，裏此。
（難是半兵衛害怕齋藤的刺客，所逃織田來尋求庇護嗎？）
一郎試著考慮這個，因為竹中半兵衛瘦削的身軀、白中泛青的臉龐，及異常銳利的眼神，讓他聯逃亡者緊張的神色。
「是木人的令弟，一郎人嗎？幸會，我是竹中半兵衛重治。」
年輕人略略欠身說，語氣相當驕傲冷淡。
「哪裏，在一郎，久仰半兵衛人的名。」
一郎謙恭有禮回答，並且深深低頭致意。半兵衛妄尊是挺直背，略微欠個身的姿勢相反，一郎的脖子、背、腰同時前傾，半身幾乎整個彎了。
（我還是改不掉農夫本。）
一郎一邊注意守城士兵著哥哥、他來歷不明的年輕人間互相應對的反應，一邊內苦笑著。
「來，先進吧，有話慢慢再說。」
哥哥平日一樣爽朗聲說，後邀半兵衛進入城內。
「失禮了。」
竹中半兵衛說了這一句話，便毫不客氣率先往前走。一郎慢了兩三步，跟在後面，這才發現半兵衛的身材遠比他瘦長高䠷，且肩膀微削，皮膚細緻，走路來輕盈貓。
（樣子應該是名不虛傳。）
一郎憶前不久的傳言，說他攻佔稻葉山城時，在剎那間就斬殺了幾個人。
墨俣城是織田在敵境建立的橋頭堡，護城河既深且寬，柵欄重重疊，初望台有十座，後來增加十六座。武士足輕居住的長屋糊了土壁，屋頂加了防火箭的泥土。在永祿年間所建的城堡中，它算是規模相當完整的。不過，既是野戰不斷的前線基，沒有甚麼裝飾。連城主居住的館邸，足輕長屋一樣，有單調的泥土牆木頭板，幾乎不見窗子。所幸屋內相當寬敞，還有一間三十個榻榻米的廳來召開軍務會議。這兒就是此城的「本丸」〔註：即城堡的中〕。
哥哥領著竹中半兵衛一郎進入城主館邸。還沒進門，就見木七郎左衛門率領了幾個廝前來迎接三人。城內幾無婦女，因此哥哥的生活居全由這個妻子的伯父負責打理。
「一郎，半兵衛人呀，」在城主館的玄關，哥哥一邊脫鞋一邊語氣輕鬆說：「願意當我的師傅呢。今後他就是我們的軍師，你向他討教喲。」
「咦？這是……」
一郎說一半，便話嚥了。他問的是「這是甚麼意思？」站在一郎的立場來，哥哥的師傅就是「主君師」。他身為木組的首席幕僚，幾乎是歷盡艱辛，沒現在卻莫名其妙了一個「敵手」。
一郎突開始在意竹中半兵衛的一舉一動。，半兵衛卻一副不關己的表情，跟在哥哥身後進入廳，似乎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
「半兵衛人，請座。」
哥哥黝黑的臉露誇張的笑容，指著最內側的座。那兒靠著前不久信長才授的馬印，花樣是一個金色的葫蘆，面附了五條紅色的蘿蔔細絲。夠擁有馬印，證明藤吉郎已經是一軍將。
「不、不……」
即使是半兵衛，這時必須謙辭一番。
「別這麼客氣，人是我的師傅呀。」
哥哥半開玩笑的語氣，反覆這麼說。身材瘦的哥哥摟著年紀比己的年輕人拚命勸座的模樣，來甚至有些滑稽。不過，這正是哥哥夠收攬人的方。
「那麼，恕在惶恐，我們就平座吧。」
又經過了一番辭讓，半兵衛這才此說，選了其中一側橫向坐。
「是嗎？那恕我惶恐，師傅對等坐。」
哥哥繼續略帶戲謔的口吻此說，面對著半兵衛坐了來。
瞬間，一郎不知該怎麼坐才，複雜的思緒湧頭，激盪不。
哥哥身為城代木的首領，坐哪裏其實沒關係。待在城裏一，不管哥哥怎麼坐或何抬舉他，竹中半兵衛不過哥哥。因為城代的位是織田信長封的，若沒有信長的命令，就不必擔被竹中半兵衛奪。
但一郎就不一樣了，所兩人間會產生位高的問題。坐的位置稱呼不單是客套或禮數，關係著位與權限。
在這種情況，一郎有兩個選擇。一是面向前方坐在座，仰視對等坐的哥哥半兵衛。此一來，就意味著一郎屈居於半兵衛。另外一個是，面向半兵衛坐在哥哥身旁。這樣坐，表示他哥哥是主人，一同迎接對等的客人，此一郎的位就不至於落在半兵衛後。
實，一郎有資格坐二個位置。根據戰國時代的習俗，領主的夫人、嗣子，或是兄弟等的繼承人，主君並坐。當時的法是，名或高階武士的薪俸，並非隸屬於名個人，是屬於整個，因此領主的族（至少夫人繼承人），算做「領主人」。哥哥藤吉郎沒有子嗣，一郎是他唯一的親兄弟，就算坐在繼承人的位子，沒有甚麼奇怪的。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一郎真的很這麼做。他並無意藉此宣稱己是哥哥的繼承人，是對屈居在一個初來乍的年輕人感排斥。，他立刻轉念，默默提醒己：
（對哥哥來說，半兵衛是一個重的人物。）
哥哥藤吉郎最的弱點，就是沒有的來。他們兄弟身卑賤，沒有祖先傳來的來或精明幹的親戚。哥哥費盡思找來幾位妻子寧寧的人或姊妹的夫婿，但派不甚麼場。
信長派來協助哥哥守城的幾位將武士，像稻田貞祐、青山秀昌、加治田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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