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煙霧瀰漫中，黎明逐漸降臨。
坐在折疊椅的吉岡清十郎，身後十位門徒列隊護駕，在晨霧當中，他們的姿態儼寧靜。
武藏所指定的時刻是拂曉時分，但距約定時刻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且，沒有人影從遠方煙霧中走近的跡象。
漸漸的，門徒開始焦躁來。
其中一個言語說：「會來嗎？」接著便有三個人移動腳步。
他們各不同的方向，遙目觀望一回，後回原來的位置。
「許是害怕了。」
「不！概等煙霧散了吧。」
「這麼說，他已經來附近躲來了。」
正當他們低聲議論際，有個人喊：「來了！」
眾人頓時緊張來。
有清十郎還正襟危坐。
煙霧裡漸漸走一條人影。
來者佇足了一，又立刻邁開步伐。
「師父！」
門徒叫喊清十郎，不過清十郎是搖搖頭。
「不是武藏！」
清十郎門徒凝神靜氣注視走約十步遙便停來的人。
他的儀表不凡。
果說眉那雙閃爍的褐色眼睛，不同凡響的話，那麼他那高挺的鼻樑，披肩的紅色長髮，還有超過六尺二寸的身軀，一樣類拔萃。
「我是越前一乘谷的浪人——佐佐木次郎，今將來實觀閣與宮本武藏的比武。」對方並不說「拜見」，說「實觀」，由此見此人的傲慢。
「請隨意……」清十郎答。
次郎接著又說：「我你使的兵器。」
清十郎的身邊有個刀架，面有一他平日慣的木刀。
清十郎沒有回答，次郎毫不客氣的伸手取木刀。
這是一附有刀鞘的木刀，是清十郎音羽結婚時，片山伯耆守所贈送的。
它的刀身瘦削，外形華麗，彎度淺，長度約兩尺三寸。當時的木刀，半是三尺粗的形狀。兩尺三寸算是短刀。
甚至有人使四尺的長刀。伊達政宗的臣遠藤文七郎、原田左馬介等人，在遠征朝鮮時，還肩扛六尺木刀。
有的木刀在刃部鑲鐵環，此外還有一種叫做「振劍」，謂種類繁。
慶長五年，馬庭念流的樋口定次流齋的村流齋進行比武，後者勝利，流齋所使的便是振劍。所謂振劍是木刀裡裝著真劍，外表來是木刀，但在比武際，便亮木刀偽裝的鞘，真劍制敵。
次郎動木刀，說：「這赤樫刀的壽命已盡。」
清十郎仍默不聲。
門徒們十分憤怒，其中一個瞪著次郎，聲說：「比武前，不說不吉祥的話。」
「我說的是實話。」次郎冷冷說：「果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們。」
「不必！」清十郎開口說。
次郎木刀放回刀架，說：「的話，最使腰間的真劍。」丟這句話後，次郎便步離。
二
本來應該有許過告示牌的群眾，來觀比武，並且連夜趕往比武場。但實際這周圍百內沒有一個人觀賽，因為吉岡場的門徒封鎖了進入蓮臺野的兩條路，阻擋熱鬧的人們。
假武藏現在這兩條路的其中一條的話，一定會有門徒先來通風報信。
所認為武藏必定是選其它暗路，進入蓮臺野。
晨霧漸次散盡，朝陽的光芒透了來，這時候，武藏才突現在清十郎及十位門徒背後的樹林裡。
「來了！」
門徒叫喚後，清十郎站了來，與武藏對面峙。
武藏穿便服，身未著長袴，左手提著木刀，打赤腳，腰際沒有佩劍。
清十郎拿次郎預言壽命已盡的赤樫木刀。
他們相距廿餘步。
清十郎平舉木刀，刀尖對準敵方。京流的規矩是在發現敵人的瞬間，即使相距很遠，必須立刻擺架勢。
武藏卻是漫不經提著木槳削的枇杷木刀，緩緩走近。襤褸的衣衫，像是被雨淋過似的。
其實，昨夜武藏就來蓮臺野，並且露宿林中，所衣服被露氣沾濕了。
在逼近七、八步時，武藏停來，說：「吉岡，我不會為了與你比武，採取卑鄙的手段。」
「我已經查明手的人了。」清十郎答。
「那麼，這是一次公平的比武了。」
「是的，來吧！」清十郎說完，木刀高舉齊額。
武歲又進了兩步，這時候，清十郎突發動攻勢。
武藏左半身傾斜，木刀刺，對付朝他奔近的清十郎。
清十郎木刀架開。
但在剎那間，赤樫折為二。
「啊！」
清十郎折斷的木刀丟棄，手按腰間配帶的真劍。
武藏有充裕的時間等候清十郎拔劍。
一白色光芒閃過空中，武藏雷霆勢朝清十郎的頭頂揮木刀。
清十郎採掃腰的架勢，武藏則採搏擊蓋的架勢——在片刻間雙方保持這種架勢。
見，清十郎睜的眼睛開始緩慢閉。
在武藏收回木刀的同時，清十郎曲膝著。
武藏後退三、四步，旋即轉身，加快步伐離。
門徒立刻奔向倒的清十郎身邊，清十郎已經昏厥，但頭蓋骨並沒有碎裂。
在樹林邊等候武藏的，是佐佐木次郎。
武藏次郎四目相接，但他面無表情，打算擦身過。
「你……」次郎叫住他。「你贏了，不過，依我來，你不是真正的勝利者。」
「……」
「吉岡清十郎已經筋疲力盡，毫無鬥志，換句話說，在比武前，他就無比武，所你的勝利並不值吹擂。」
「……」武藏沒有答話，是默默注視次郎那銳利的眼光。
「你概清十郎放棄比武，所才點為止，沒有傷中害，不是嗎？」
「……」
「你的戰略勇猛，這應該歸功於你那懾人的氣息，還有毫不寬容的情，這實在太笑了，這場比武實在太豈有此理了。」
「……」
「對一個毫無鬥志的劍客，有必手留情嗎？」
武藏沒有開口，他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
三
清十郎被放在門板，抬行了數條街後，才恢復意識，他睜開眼睛。
映在眼裡的，是夏日白色的雲朵。
——我還活著。
清十郎喃喃語。
但活著並沒有使他感覺高興，反是更深的空虛感。
室町劍術所的當主吉岡清十郎，今卻慘敗了。在昨前，清十郎甚至還希望結果就是此。
但現在敗在一個籍籍無名的劍客手，內裡是充斥著生命的虛無感。
他不不今後必須承受世人蔑視的眼光，己行將被視同廢人。
清十郎對於己被放在門板，抬回吉岡場，感十分屈辱。
但是，他還回辦一件。
抵達門前後，清十郎令放門板，己站來。
一陣暈眩襲來，他的身體搖晃不止，但他還是揮開門徒纔扶他的手，一步一步跨進門內。
不知受誰的指示，竟沒有一個人迎。
清十郎走進臥室。
他忍住痛苦，不使己昏倒，但當他的身體依在床柱時，一陣錐痛襲向他的全身。
傳七郎魯莽闖進來。冷漠說：「哥哥，來，你敗慘！」
「……」
「我聽說有個叫佐佐木次郎的劍客，哥哥的兵器，就斷言劍的壽命已盡，為什麼你還使這劍呢？果你一開始就真劍陣，那就了。」
「傳七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輸嗎？」
「胡說，難我還希望吉岡場蒙羞不！」
「我輸了，你就繼任當主了。」
「哥哥準備遁世嗎？」
「我不打算，不過，從明開始，場就是你的了。」
「我繼承當主後，一定會替哥哥雪恥！」
「我倒不希望你報仇雪恥。」
「不！這怎麼？我傳七郎一定殺掉宮本武藏那子。」傳七郎抬頭挺說。
「叫音羽來！」清十郎命令。
傳七郎臉閃過一絲疑惑的表情，不過，他還是走了。
清十郎茫著屋內，身體一動不動等待著。
但音羽久久不來。
走廊總算傳來衣裾飄動的聲音。
音羽一進來，就說：「聽說你場讓給傳七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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