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九、聚也不容易,散也不容易

車禍後的二年,我在北投為父母買了一幢的花園洋房,父母喜歡那兒的幽靜,搬進住了。接著,麒麟霞麟接國了。再一年,妹學畢業,拿最高的獎學金,國留學了。我的「庭」,又變了一個單純的「庭」,有我慶,及女傭阿。除了我們三個人外,庭裡的常客,就是鑫濤了。

這時,我鑫濤的感情,簡直像在狂風暴雨中,我理智的時候,就鑫濤「公分明」,拔慧劍,斬情絲。感情的時候,就什麼不管,什麼傳統,什麼德,什麼禮教,他的!人,愛就愛,不很嗎?是,我是傳統教育長的人,我就是無法漠視己是個「三者」的實。

鑫濤對我,實在是盡機。無論人前人後,呵護備至。假若我不己的處境,不為他的庭著,就單純的接受他的感情,日子會很過。他有許聰明,常帶給我極的驚奇與喜悅。有次他寫了一封信給我,一張很長的紙帶捲來為信箋,在紙帶端寫:

「瓊瑤,這是一封長信……」

底什麼字沒有,我紙帶放尾端,已放了幾米長,才他在尾端簽了個的名字。他喜歡送我禮物,每件禮物很奇特,原來,他總在我的說中找靈感。說裡的女主角愛穿印尼布的衣裳,他就定做一件送給我。說裡的女主角愛「紫貝殼」,他送來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貝殼」。說裡的女主角愛狗,他送來一隻純白的北京狗,我給它取名叫「雪球」,愛不了。說裡的女主角唱了一支歌,名叫「船」,他告訴我幾月幾日幾時開電視,電視中有歌星唱著「船」:

「有一條的船,

漂泊過東南西北,西北東南,

盛載了少憧憬,少夢幻,

來來往往無牽絆!

春秋來,時光荏苒,

憧憬已渺,夢兒已殘,

船啊船,

經過風暴,涉過險灘,

盛滿時光,載滿苦難,

何處是我避風的港灣?

何處是我停泊的邊岸?」

這支歌中有我己的聲,聽了會潸淚。他知這支歌中有我己的聲,急於為我「避風的港灣」。但是,他的港灣裡早有船停泊,我寧飄蕩,不肯靠岸。

一,我終於忍無忍,我對鑫濤說:

「後,除了公,請你不再我裡來!」

他默片刻,抬頭我:

「這些年來,我們間,還分開什麼是公?什麼是嗎?」

「分開的!」我激動的說:「一定分開的!即使分不開,你它分開!」我著他,試著說清楚我的感覺:「讓我告訴你,我腦子中一直有個畫面,就是你請我回吃飯的那個晚,你有個溫馨的!不讓我破壞這個行不行?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對另一個女人,是不公平的!你,在我目中,是個強者,什麼困難,你有力量克服!那麼,克制你己,不再來找我,不送東西給我,不打電話給我,不寫信給我……什麼不!請你離我遠遠的!否則,我會輕視你!你這麼堅強的人,不讓我輕視你!千萬不!」

他怔怔的著我,他那麼堅強的人,在我說這段話的時候,整個臉色變白了。他了我一會兒,執拗的說:

「不來你,我做不,你已經是我生活裡的重了!」

「不!」我叫,生氣極了。「我不為你的重!你早就有重了,怎麼又找新的重?你太了!你有沒有過,你在耽誤我的青春,我的前途?果沒有你這樣不斷的糾纏我,我說不定已經找新的歸宿幸福了!」

「我在一,你不覺幸福嗎?」

「這樣破碎的愛,怎樣叫幸福?」我越說越氣,氣不了。「你難不明白,你根本沒有資格來愛我嗎?」

他震動的瞪著我,半晌,才說:

「你的意思是,我取資格後,再來愛你嗎?」

「不!」我更氣了。「我的意思是,你退我的生活,你有你的,你的妻子兒女,為什麼你不守著他們!為什麼你讓我這麼痛苦呢?」

「我不讓你痛苦。」他苦惱的說:「從認識你,我就一一意讓你快樂,我做了那麼的,是你快樂。果我真的讓你這麼痛苦,那麼,我就退吧!」

他說做就做。有一兩,他不來找我,了三,他就直闖入門:

「我做不!」他喊著:「你說,怎麼樣做你才會滿意?不分手,我什麼做!」他慘切的著我,悲痛的說:「現在,三個孩子還太,你願不願意等我兩年?」

我哭了,一哭就不止。為什麼我己弄這個步呢?我不拆散他的庭,我不委屈我己。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我覺,這段感情對我太不公平,因為我完全處在被動的位。被動的等他來訪,被動的等他電話,被動的接受他的殷勤,被動的他見面……我就是這樣一個「被動」的人物,沒有「主權」做任何,否則,會傷害另一個女人。我唯一「主動」的,就是他分手。是,就連這一點,他不肯我配合!我越越委屈,越越生氣。等他兩年,我為什麼等他兩年?難兩年後問題就不存在了?不,我分手,有分手,才讓他倦鳥歸巢,才讓我由飛翔。

於是,那段時間,我們整在談「分手」,相聚時已不再是甜蜜,是無數的掙扎、矛盾、痛楚,眼淚。這樣,有一,他說:

「我們開車烏來,烏來有高山有瀑布,讓我們站在一個高敞的方一,或者面對遼闊的,我們會身的問題不那麼嚴重了。」

我不認為了烏來,就解決我們間的問題,但是,我還是他了烏來。

車子在烏來的環山公路急駛,越駛越高,路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懸崖。我們在車中繼續爭執,他說了幾百條「無法分手」的理由,我說了幾百條「必須分手」的理由,兩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僵。後來,他忽問:

「你一定分手?」

「是!」

他臉色一暗,突間一個急煞車,車子停在窄窄的山路,他驀打開車門,對我命令的說:

「那麼,你車!」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我往車外推,我四面一,荒郊野外,一個行人沒有。,這人真狠,說分手就我拋棄在野外,難他為我在野外就沒辦法了?車就車!我一橫,一句不說,就跳了車子,誰知,他我了車,就一關車門,後,我聽引擎狂鳴,再定睛一,老!他正在猛踩油門,車子對著懸崖就衝。我這一驚,實在非同,車子果衝,這萬丈深淵,必粉身碎骨!我一急,連思的餘沒有,就合身一撲,不知那兒來的力氣,竟整個人撲了引擎蓋。他我突撲車蓋,驚失色,又猛踩煞車,車子及時停在懸崖盡頭。我手緊緊抓著車子的側鏡,隔著玻璃,瞪視著車內的他。他一動不動,臉色慘白,驚怔的瞪視著我。

我不知我們彼此這樣隔著窗玻璃,互相注視了久,在我的意識裡,那有一百個世紀那麼長。在那一瞬間,沒有,沒有,沒有世界,沒有宇宙,更沒有其他的人類,這世剩我們兩個,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再有的,就是生,或死?

後,他衝了車子,因為我已經失力氣,身子正往車滑,再滑幾吋,我會落懸崖。那時候,我什麼不在乎了。他開車對懸崖衝,我掉沒關係。是,我沒掉進懸崖,他力一拉,我就掉進他的懷抱裡了。

那,山的風,我們站在風口,兩人發著抖,兩人不太明白,我們剛剛經歷了些什麼,等我的意識思終於緩緩明白過來,他車子岌岌危的停在懸崖邊,我這一子,驀痛定思痛,不禁抱頭痛哭。

我這樣一哭,他落淚了。慌慌張張的,他止住我的眼淚,他開始嘰哩咕嚕的歉,說他是一剎那間,萬念俱灰,既無法我相守,不讓一切悲痛來個了斷。他越說,我越哭,哭後來,我問:

「為什麼我推車子?」

「因為你還有慶呀!」他說。

他這樣一說,我更加哭不止。那個午,我們就這樣站在懸崖邊,相擁泣。一直黑了,我們才回車。這次,他翼翼的駕駛,我們在萬燈火中回台北。

經過這樣驚動魄的一幕,我們些日子,驚怔在彼此的感情裡,不敢對命運的安排,再有任何疑問,不敢輕言離別。

直今,常有讀者寫信問我:「你筆的愛情,在真實的人生中,存在嗎?那些驚動的愛,不是你的杜撰嗎?」

我已倦於回答這些問題,每個人有每個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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