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十、浪漫與殘酷

從「烏來」件後,我認了。我對命運屈服了。我不再思索各種禮教傳統問題,我是默默的接受鑫濤所給我的。我仍堅持不傷害他的妻子,因此,我他的庭並存在他的生命裡,有那麼長一段時間,他每來探視我,後再回他己的裡。我的態仍不平衡,有時感懷傷,常常悲從中來。有時我還會為他的妻子著,一樣代難過,代不平。但是,這已經為一個難解的結。有鑫濤這樣一個人物,愛來連生命拚掉。但,對己的妻室兒女,仍有巨的責任感,那麼,就注定有人為他受苦!

我決定順從命運,決定讓這段痛楚的愛,變為。人,愛過總比沒愛過。享受愛,不對命運苛求吧!於是,我放鬆了己。不再輕言分手,我們珍惜在一的每個剎那。我前面說過,我不太苛求,不太,日子就會很過。

我們確實過了一段滿過的日子。鑫濤愛花、愛畫,我們常說,我們生活裡有三,花、畫、話。他喜歡送我花,我喜歡夕陽。有時我們旅行,路邊的野花,樹的新綠,溪的潺潺,我會驚嘆!他喜歡帶我旅行,因為我的驚嘆驚嘆!生活裡不再爭吵,就變浪漫來。我生喜歡誇張的物,有五分浪漫,對我就變十分。我們曾結伴國探望弟妹,在千島區划船釣魚,落日緩緩西,覺世界真是麗。我們曾歐洲,站在片的梧桐樹林裡,落葉在鋪毯,我驚訝不已,所有有關梧桐的詩詞在腦中閃過,我就站在那林內背了一午的詩詞:

「梧桐更兼細雨,黃昏,點點滴滴。」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梧桐樹,三更雨,不離愁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明。」

「…………」

從歐洲回來,他寫了一本書,書名叫「穹蒼」,書中,彼此的影子鑲嵌在每章每節中。

這種生活確實浪漫,連他那「使君有婦」的身分變了「缺陷」。我應該滿足了,是,底仍酸酸澀澀,常常陷入突的痛楚裡。還,我還有我的寫,那個時期,我的品中總有我的影子,「浪花」理的秦雨秋就是最的例子。

這種浪漫情懷,有一,終於被打碎了。

那,電話鈴響,我拿聽筒,對方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你是瓊瑤嗎?」

「是。請問……」

我的話還沒說完,對方立即像開機關槍一樣,辟哩啪啦的吼一篇話來:

「你這個臭女人、爛女人、騷女人、爛貨!你連婊子不!全的男人死絕了?你一定勾引別人的丈夫!你他媽的不臉,王八蛋……」

這一串話裡,還夾著我寫不來的字眼,必須XX來代替的字眼。這個電話震碎了我所有的詩情畫意浪漫情懷。我呆呆的聽,對方像流水般不斷的罵,我掛斷了電話,渾身冷顫。電話剛掛斷,鈴聲再響,我拿來,又是那個女人,辟哩啪啦,繼續吼叫,我再掛斷電話,鈴聲又響……就這樣,這個瘋女人在一內,給我打了百個電話。那時,我有一對國朋友,白志昂夫婦我相知甚深。白志昂在台灣學中文,常常待在我裡。我整接這個電話,他氣極了,氣對我吼叫:

「瓊瑤!罵回啊!罵你什麼,你罵什麼!你為什麼拿著聽筒,受這種侮辱!你罵啊!你罵啊……」

我握著聽筒,罵,卻結結巴巴的一個字罵不。原來我從,就沒有受過「罵人」的教育,我罵不口,廢的掛電話,淚水已簌簌落。

鑫濤來我時,我已哭雙目紅腫,白志昂正拿著電話聽筒,他那不純熟的中文,那個陌生女人對罵。這真是奇怪的場面,白志昂學了所有他在學校裡學不的「中文」,他努力的運,仍前言不對後語,罵希奇古怪。鑫濤搶過了聽筒,聽了幾句話,他就一扯斷了電話線。

二,鑫濤讓電話公司給我裝了新的電話,換掉了舊的號碼。那罵人電話再打不進來了,是,我那種詩情畫意的浪漫情懷沒有了,歡樂的感覺沒有了,連「被愛」的感覺麻木了。覺己又像少女時期一樣,掉進了一口冰冷的深井,說有無助,就有無助。

鑫濤氣沖沖的查打電話的人,回來告訴我,那是個亂管間的無聊份子。我悲哀的搖搖頭,那是誰沒關係,最碼,代表了一種聲。我對鑫濤哀傷的說:

「保護我,讓我遠離傷害。不就放掉我,讓我生滅!」

「沒有保護你,是我的錯!」鑫濤聲音啞了。「讓你受這種侮辱,是我的錯!我放掉你,那是根本不的!兩次撞車件,已我們牢牢綑住!我不會放掉你,果我真的放掉了你,那才是我們生命中真正的錯!現在,我知我已經走最後一步路,我必須面對選擇了!你不再傷,讓我做我該做的!一件早就該做的!」

他回了,開始他的妻子談判離婚,這一談,就足足談了八年。鑫濤的前妻溫婉嫻淑,麗高貴,有傳統所有的德,相夫教子,逆來順受。就連我的存在,淡處。純靜一湖無波水,鑫濤卻強烈燃燒的火炬。他們間,不諧調的方,概在這種區分吧。

談判離婚,竟談了八年久,這算一項紀錄吧!在這番漫長的談判中,我居在朋友巧意的安排,鑫濤的前妻懇切的談了一次話。這又是一項創舉。

那,我們兩個女人,在一位朋友的中密談。朋友們意的避開了。我望著,那麼恬靜,那麼端莊,即使面對的是我,不慍不怒,不溫不火,是靜靜的瞅著我。忽間,我對就充滿了同情。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為鑫濤付了的青春,的愛,又為鑫濤生了三個子女,最後卻莫名其妙的被判局!這太殘忍了!在那一瞬間,我覺己真是千錯萬錯,實在不該接受鑫濤的感情,實在不該捲入別人的婚姻裡!

我們相對無言了久,才開始談話。我們談了很久,談了很,談很深刻。今,已無法我們所談過的話,一一記。記,談最後,我很激動,很懇切,很真摯的對說:

「果你還愛他,不準備放棄他,就牢牢的守著他!他走那裡,你跟那裡,他來我,你來我。你不給他機會,我就不會給他機會!無論何,你是妻子呀!你名正言順的跟著他呀!」

了我半,才吶吶的說了句:

「謝謝你的全。」

我驀間中一痛,不禁慘的笑了。

「這句話像應該由我來說才對!你們是夫妻,已經『全』了,不『全』的是我呀!現在,既你說了這句話,我知該怎麼做了!」

我們的談話此為止。那鑫濤知我們兩個居面對面談了一午的話,他蒼白著臉,跳著腳說:

「你們不會聯合來,我給三振局吧!」

「不會,」我笑笑說:「總有一個人,會你的。」我從的了他一遍,中不禁嘆息,他一直不是我夢寐中的翩翩男子,但他的細膩體貼,對我的無微不至,卻是我一生沒遇過的,就連我十九歲的初戀,我那老師不曾像他這樣對我察言觀色,處處盡機。

我,我放棄他了!徹底的放棄他了!

十九、聚也不容易,散也不容易目录+书签二十一、銜雲銜不住,築巢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