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入尘埃 二 湖寺寻僧

群芳谱中,唐人独重牡丹,洛阳花,万人空巷,宋亦承袭此一余风,每年春,花是件。杭州安国坊(今众安桥畔)吉祥寺的尚守璘养牡丹千本,有几百不同的品,每年花,有盛。

熙宁五年(1072),暮春三月,苏轼从沈太守等往吉祥寺赏花,置酒乐。数万计的老百姓赶参加花,其中有五十三代表,金盘彩篮载花献官长,吏民同欢,饮酒乐甚,连向不饮的人,喝醉了,舆台皂隶的头插了鲜花。此春风骀荡、花光娇艳的景色,苏轼忽有迟暮的感觉,觉己已经苍老不配戴花,其实在那候他三十七岁,是诗人敏感,在的造物前卑已,醉吟:

人老簪花不羞,花应羞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珠帘半钩。

苏轼曾说:“杭州有西湖,人有眉目。”西湖的凿,始唐穆宗长庆二年,水源本钱塘江,杭州刺史白居易钱塘门至武林门间,筑塘防海,始将江水与湖水相隔绝。

湖产鱼鲜,腴非凡。吴越建国,不许百姓网捕湖鱼,特权人物才享受,名曰“使君鱼”,经常设置湖兵千人,打捞葑草,湖光山色,益明媚。宋禧年间,真宗从宰相王钦若的建议,指定西湖皇的放生池,禁捕鱼鸟,目的则人主祈福,所日湖中,游鱼群,并不畏人。

吴越建国,所建府治西,即西湖。的山水,抵在郊野,有西湖却在城市中,使杭州有“城市山林”乐。苏轼歌颂西湖,有曰:“城市不识江湖幽,与蟪蛄语春秋。试令江湖处城市,却似麋鹿游汀洲。”

六月二十七日,苏轼独钱塘门外昭庆寺前的望湖楼喝酒,忽阵雨,他尽情观赏了湖的雨景,醉书五首绝句,其一首曰: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风忽吹散,望湖楼水。

躺在瓜皮艇,随波,眼湖边群山,一一似在跃动;夜坐艇,随风容与,便觉那一轮皓月,总跟在船的左右。所苏轼诗说:“水枕令山俯仰,风船解与月徘徊。”苏轼说,西湖游者,贤愚不一,所深浅,随人异,但像他深入流变中,静中见动,充分享受湖山的,该是千年西湖的一知己。

湖有“乌菱白芡不论钱,乱系青菰裹绿盘”的鲜果,有往水的卖花女,“献花游女木兰桡,细雨斜风湿翠翘”的绮丽风光。乘着艇,追你的舷边兜售白兰、茉莉花串的花球,买卖,现在仍存在。

西湖的,使苏轼情不禁:“隐住朝市,隐入丘樊,一既做不,则站在杭州,聊中隐,实不坏。”近一年,苏轼的情,从未有今日畅快,湖风他吹凉热躁,湖水他洗尽烦忧,他高唱:

未隐聊中隐,长闲胜暂闲。

我本无更安往,故乡无此湖山。

通判有巡视辖属各县的职责。七月初,正是铄石流金的酷热气,苏轼城坐船余杭县,夜宿法喜寺的绿野堂。次日,从余杭转临安的净土寺,已正午,又热又饿,不及参禅,先忙着吃饭,饭睡了一午觉,诗曰:“鸡鸣余杭,寺已亭午。参禅固未暇,饱食良先务。平生睡不足,急扫清风宇。……”苏轼从不说装模的话,读首诗,见热,一饥渴的行路人,跑进庙,求食求饮的急迫,每人有同的经验,他我一。

从净土寺步行钱武肃王所建造的功臣寺玩,不论庙貌何金碧辉煌,他觉人间的荣华,隔世就归消歇,有那盏长明灯,孤照深殿已。

次往临安县西五十,目东北峰径山,他觉那辽阔,有生伦既同在一的覆载内,何相残害。他在诗中说了一句真话:“近愈觉世路隘,每宽处差安便。”从径山归,觉情宽舒,所又说:“我行所嗜,十日忘室。”

既回杭州,兴犹未尽,不立刻回,住望湖楼,邀观察推官吕穆仲同游夜湖。穆仲是吕蒙正的孙子,苏轼的诗友,不巧他因未应约,苏轼就独一人,坐艇,夜泛西湖。是日有半月,须从三更,苏轼就三更、四更细细欣赏夜湖,直东方白,才回岸。《夜泛西湖五绝》录三:

三更向阑月渐垂,落未落景特奇。

明朝人谁料,苍龙西。

苍龙已牛斗横,东方芒角升长庚。

渔人收筒及未晓,船惟有菰蒲声。

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风露香。

渐见灯明远寺,更待月黑湖光。

前人论诗者,说苏轼西湖诸诗,特别“加意色”。一日,饮酒湖,初晴雨,诗二首,其一云:

水光潋滟晴方,山色空濛雨亦奇。

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此篇一,在西湖诗中,谓“前无古人,无者”。西湖本无定称,最早传说湖中曾有金牛见瑞,故唐人别集称金牛湖;郦元注《水经》,称明圣湖;白居易治湖,石函泄水,故又称石函湖;宋初,俗称放生湖。但至苏轼前诗流传众口,从此奠定了西湖的名称,更有人称西子湖者,亦本此。

“若求友湖山间不者……”是欧阳老师他说的话,同僚中既少与言者,则何不求诸方外。

西湖僧寺盛,冠全国,田汝《西湖游览志余》说,杭州内外及湖山间,唐前就有三百六十寺,钱氏吴越立国,更增至四百八十寺。此山水的供养中,必有静中生慧的智者,孤山所见的惠勤外,一定尚有高人在。苏轼杭未久,情绪很低落,往访竺的师(僧官)慧辩,清谈终日,不料使他忧劳纠结的情,获意外的解,《海月辩公真赞》说:

(师)神宇澄穆,不见愠喜,缁素悦服,予固喜从游。东南,吏治少暇,予方年壮气盛,不安厥官。每往见师,清坐相,闻一言,则百忧冰解,形神俱泰。因悟庄周所言东郭顺子人,人貌虚,缘葆真,清容物,物无,正容悟,使人意消,盖师谓。

从此,苏轼每游湖,就遍历寺院,留连僧舍,访求远离名利场的尚做朋友。在方面,所甚,日《怀西湖寄晁叔同年》,说:

嗟我本狂直,早世所捐。

独专山水乐,付与宁非。

三百六十寺,幽寻遂穷年。

所至其妙,知口难传。

至今清夜梦,耳目余芳鲜。

熙宁年间,西湖僧中诗名者,有清顺、久二人。久最工古诗律诗,居钱塘门外的祥符寺,清苦耿介,不与贵游结。有人送米给他,所取不数升,日煮二三合食,虽茹蔬菜,亦非每日皆有。舍房窗外,但红蕉数本,翠竹百竿已。

一年,元宵夜,祥符寺九曲举行灯,游人杂沓,热闹非凡。苏轼悄悄将他的侍从遣,独步入祥符寺,往寻久,原找他聊,不料他的房间一片漆黑,了无灯火,但闻檐卜(花名)余香,随风飘扬,竟是另一世界,不禁叹仰留诗曰:

门前歌鼓斗分朋,一室清风冷冰。

不琉璃闲照佛,始知无尽本无灯。

苏轼湖寻僧,觉佛门的理,确叫人跳尘罗俗网,另一清凉世界中,重定生命价值的取向。一人眼界远了,则纠结一身的是非烦恼,毵毵落,理便获无限的平。从期始,他就亦涉猎佛书,虽非深入研究佛典,却取疏解理的压迫。

一日,漫游至宝严院,见壁题有一诗曰:“竹暗不通日,泉声落雨。春风有期,桃李乱深坞。”苏轼问谁所,人曰:“清顺。”苏轼立刻就找他,清顺诗名,从此鹊。尚在院中筑有借竹轩垂云亭,苏轼《垂云亭诗》。

江南五月,入梅气,霪雨连月,苏轼“寻僧无路,潋潋水拍檐”,气闷慌,就邀了两同僚登湖中画舫,沿北山路各庙宇,请五六僧人一同游湖,兴味甚浓,高兴谓:“世人骛朝市,独向溪山廉。此乐有命,轻薄神所歼。”

在所往的南北诸山众僧中,苏轼与竺的辩才法师谊最深。辩才名元净,与海月禅师慧辩,是竺灵山寺明智师的弟子,苏轼塔铭,称其“具定慧,具禅律”。凡人见了他,就尊其,奉其教,是颇有影响力、行很高的尚。沈遘做杭州太守,请他住持竺,香火鼎盛,造很座殿宇,崇楼杰阁,冠浙西。苏轼他的印象是:“南北一山门,两竺。中有老法师,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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