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入尘埃 三 监试乡举

太守沈立,调任审官西院,福建侯官人陈襄陈州尚书刑部郎中移知杭州,熙宁五年五月间莅任。

陈襄,字述古,文惠公尧佐长子,举进士,历知县,专教化。熙宁初,因富弼荐,入京知谏院,改侍御史知杂,论“青苗法商鞅术,乞贬王安石、吕惠卿谢”。安石办法调他,打算派他做陕西转运使,神宗不答应,留他在京修居注。逾年,知制诰。不久,又改直士院。安石、惠卿等更加忌他,从他所撰的书诏中,挑瑕剔疵,终被外放,知陈州。不一年,改调杭州。

述古政,认教育是国的根本,莅官所至,必先兴办校,有空,不辞亲讲授。做官认真讲求民间利病,者间称古灵先生。

陈襄的品德,苏轼十分敬视,但两人在杭州重聚,苏轼《陈述古拒霜花》诗:

千林扫一番黄,有芙蓉独芳。

唤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人生中,抗拒霜雪欺凌的,固是勇者,但有更高一层的生命本质,不经风霜锻炼,就不瑰伟的奇葩,是谓“宜霜”。苏轼此意,甚深曲,许此颂赞陈襄的风骨,许期此境界。

苏轼人,人人皆知其豪迈;豪迈者,是从刚健的中化生的一风度。苏轼治的态度,就常刚健不屈的一面。

史载熙宁四年(1071)五月,高丽始入贡。

在此前,高丽被北辽所阻,不通中国者已四十三年。是年,福建转运使罗拯令商人黄真面,招待通,高丽王就托黄真移牒福建,称愿备礼朝贡中国。罗拯奏,朝议认结合高丽,共谋北辽,决定接受。高丽王就派其国侍郎金悌等由登州陆,入贡京师,此朝贡不绝。

苏轼抵任未久,有一批高丽的朝贡使者杭州,他是外国的特使,根本不州郡长官放在眼。担任押伴的使臣,本是本路的管库官,暂兼差,他却假借外国贡使的名义,乘势威福,甚至与钤辖 分庭抗礼。苏轼叫人警告他:“远夷慕化,理必恭顺,今竟敢横暴放肆,不是你教唆,决不至此,倘不立刻悛改,我边马奏。”押伴者惧,气焰低了不少。

高丽使者的公文,但书甲子,不写年号。苏轼退文,拒不收受,谕曰:“高丽称臣本朝,公文不禀正朔,我怎敢收。”高丽使者急忙换了文,恭书“熙宁某年”。由是人莫不钦佩位通判临刚健不屈,处理体。

熙宁五年(1072)秋八月,苏轼主持本州乡试,闱场设州廨内中堂望海楼。

关科举取士法,神宗王安石的变更计划,依照程序,中书省复议,中书言:

古取士,皆本校。德一,习俗,其人材皆足有世。今追复古制,则患无渐。宜先除声病偶文,使者专意经术,俟朝廷兴建校,讲求三代所教育选举法,施。

是,述更定科举法,熙宁四年(1071)二月公布施行。从此罢废明经诸科,罢进士试诗赋,各专治《易》《诗》《书》《周礼》中的一经,兼《论语》《孟子》。每试四场,初本经,次兼经义,题凡十,次论一首,次策三。中书省撰七义式颁行。

叶梦《石林燕语》曰:“熙宁前,诗赋取士,者无不先遍读《五经》。余见前辈虽无科名人,亦杂举《五经》,盖幼习,故终老不忘。改经术,人教子者,往往一经授,他经纵读,亦不精。教者未必皆读《五经》,故虽经书正文,亦遗误。今人问答间,称其习贵经,称敝经,尤笑。”

是试经经亡,子的士风,子的试法,怎选拔真正的人才?苏轼非常沮丧,因职务不拒绝差使,勉强承担,不抱太的希望。

苏轼《监试呈诸试官》诗,说他己本是山野中人,贫才谋求廪禄。少年虽弄文字辞章,但是功已,并无什赋,所旋旋忘,距今且已十年,旧荒废。假现在叫他重应考,一定被罚饮墨水 ,听科诏,就吓浑身汗。杭州是东南,济济士,实在不敢随意品题。

苏轼说他回嘉祐初年的文风,非常卑靡,雕镂割裂,竟至不句读,“千金碎全璧,百衲收寸锦”。正一盘珍菜肴中却夹杂许沙砾,使人不咽。幸亏欧阳士有那的气魄,力创变革,文风始振,的士人群相惊疑,肆力诋斥,现在底相信他的卓见了。

但是,试法又变,诗赋被视雕虫技罢废了,尚唱经的高调,像我既老且钝的人,实已难适应,希望各位容我闭口,容我偷懒,滥竽在望海楼听听秋涛,睡睡午觉。

苏轼首诗中,将他满肚皮不合宜的牢,尽情泄。同,与叶梦书说:“某被差本州监试,闲二十余日,在中堂望海楼闲坐,渐觉快适。”借此逃避无穷的吏,饱钱塘江的秋潮,在试院中煎茶娱。

望海楼位居凤凰山腰,唐武德七年建置,楼高十八丈,面钱江,兹八月秋潮节,苏轼日在楼饱著名胜景的钱江潮,《望海楼五绝》中,有一首云:

海涛头一线,楼前指顾雪堆。

从今潮君须,更银山二十回。

唐人酒,至宋始饮茶日常生活中一重的享受。善享受生活的苏轼,尤茗茶,够偷浮生半日的闲暇,不辞亲生火煎茶。一瓯茶在手,从袅袅茶烟中,便己从忧烦劳苦的尘网中,解,神游太虚,获精神的满足,灵的宽容,其言:“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意爽飘仙,头轻快沐。……”

《试院煎茶》诗,苏轼详细记述他的煎茶方法,一有新鲜的泉水,注入铫中,先文火慢慢烧,一面取精琢的石碾,将翠绿的茶饼放入碾船,细细研磨,一面静听壶中水沸的声音。

水有三沸。初,水泡仅蟹眼一微细;逾,沸声渐,风动簧管,嘈嘈低吟,则壶中水面,泡已鱼眼,是一沸。候,应将炭火煽旺,使鲜红的火焰不断跃,是谓“活火”。活火急煎,壶水便四向腾涌,散滚珠,沸声益激越清澈,是二沸。二沸是“汤”最佳火候,此,壶水腾波鼓浪,是三沸,汤已太老了。

碾的蒙茸新绿,放入茶瓯,将二沸的水冲入,则茶在瓯中,翠屑旋转,清香四溢,细细品味,尘俗顿消。苏轼说,我虽患贫,不文潞公(彦博)那,名贵的定窑花瓷饮器,有艳丽花的姬妾侍茶,但望睡足一觉,有一瓯茶喝,不再那五千份考卷“牵肠挂肚”,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乡贡进士试,例八月十五榜,一年考生特别,总在千名,眼考卷山积,显已不及期榜,遂《催试官考较戏》诗说,纵已不及中秋节前闱,但不错八月十八潮,添点蜡烛,赶夜班完评卷工,白袍考生站在试院门外,焦急等候榜哩。

经此催促,始八月十七榜,外间风评虽很,“眼昏烛暗细行斜,考阅精强外已夸”。但是,苏轼明白,的考试,人才未必头,惘:“秋花不见眼花红,身在孤舟兀兀中。细雨寒知有意,未教金菊蒿蓬。”

试忙完未久,九月初,苏轼突接座师欧阳修今年闰七月薨逝颍州的讣告。欧阳修熙宁四年(1071)六月致仕,回颍州居,不一年,灯尽油干,倏忽谢世。苏轼官守所牵掣,不亲往吊唁,在孤山借惠勤僧舍,设位祭奠,依门生服座主丧礼服,恸哭失声,祭文略曰:

呜呼哀哉!公生世,六十有六年。民有父母,国有蓍龟。斯文有传,者有师。君子有所恃不恐,人有所畏不。譬川乔岳,不见其运动,功利及物者,盖不数计周知。

今公,赤子无所仰庇,朝廷无所稽疑,斯文化异端,者至夷。君子无善,人沛。譬深渊泽,龙亡虎逝,则变怪杂,舞鳅鳝号狐狸。……

昔我先君,怀宝遁世,非公则莫致。不肖无状,因缘入,受教门者,十有六年。兹闻公丧,义匍匐往救,怀禄不,愧古人忸怩。缄词千,寓一哀已矣。盖恸,哭其。呜呼哀哉!

篇祭文,应是苏集中的文章一,尤其二节论及世一段,充分写“哲人云亡,邦国殄瘁”痛。苏轼哭欧阳者,亦所哭国的阽危生民的困苦。

十月十日,太守陈襄宴该科乡荐贡士中堂,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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