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入尘埃 六 红裙白酒

宋代士夫间,宴游风甚盛,筵席间,醇酒外,须有歌舞侑酒的妇人。所政府定特别的娼伎制度,规定隶身乐籍的伎女,一律由官府派员监督管理,称官伎或营伎,的义务应官府征召,工限歌舞侑酒,不官员营业象。田汝《西湖游览志余》说:“宋阃帅郡守等官,虽官伎歌舞佐酒,不侍枕席。”若官员与官伎有,即属违法。蒋堂知益州,被人检举官伎降官;熙宁中,祖无择坐与官伎薛希涛通,王安石所弹劾皆是。

官伎外,达官贵人,设伎风甚盛。致京师中等的户,不重生男重生女,生女则爱若拱璧掌珠,待稍稍长,就随其资质,教各艺业,备士夫采拾娱侍。侍女的名目繁,有所谓身边人、供人、针线人、堂前杂剧人等,就中厨娘最色,非极富贵不。

北宋年,豪门巨室,竞伎的声容众,夸耀人,士夫亦很少有不耽声色的,甚至宋(祁)者,坦承认读书即做官,做官即享乐。

宋庠,仁宗朝相。某年元夜,独坐书斋读《易》,见隔院弟(宋祁)灯火通明,管弦嘈杂,喧饮直亮。他就叫人传语其弟:“相公寄语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某年元,同在州内吃腌菜煮饭否?”宋祁笑:“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某月某日同吃腌菜煮饭,是甚底?”

是流社的风气,贤者不免。

苏轼在杭,一州的副首长,亦不有伎。他向俭约,但数人已,且将侍卫、副官类。苏轼惯常向客人介绍:“有几搽粉的虞候,祗应。”

熙宁七年(1074),十二岁的朝云进入苏,即扮演角色。

宋国百年,承平,社安定,人人有生逢熙盛世感,朝廷重文轻武,士夫更是扬眉吐气,一朝通显,立即竞奢华,度其靡丽的享乐生活,尤其在女色方面,极其放浪,极其沉湎尽情恣纵。苏轼即曾感叹,就他所目睹的三朝人物中,不沾声色的“完人”,他一不曾见。

譬高龄八十五岁的词张先(子野),那一年纪,买妾,苏轼诗戏他:“诗人老莺莺在,公子归燕燕忙。”全篇皆张姓典故,人难,但他并不认应该。

苏轼在京,官虽不,但是文名甚盛,名公巨卿所推重,是政治社的名流,才望众的人物。所杭州,凡是中央派驻在杭的官员,纷纷邀他参与宴,有他在座荣。朝夕饮宴,几无虚日,最先提抗议的,是他的肠胃,苏轼亲近的朋友诉苦:“杭州做通判,真是入了酒食狱。”

一般通例,士人不志仕途,往往逃入醇酒妇人的圈子,麻醉己,但是苏轼却乐与朋友群居,“不昵妇人” 。俞正燮《癸巳存稿》有一条记古不昵妇人者,苏轼所此,“或由勤人,或历忧患,亦或由”。就他所提的三原因中,底是最理由比较接近。苏轼情豪爽,口遮拦,凡缺少耐力,非但不善与女人缱绻,甚至的妇人,包括他夫人在内,不常见面说话。他喜欢朋友在一高谈阔论,有耐跟妇人孺子厮磨。所他虽常日参加饮宴,置身众香国,却永远站在腻热氛围圈外,默默欣赏少女的风情,享受衣袂间散的香气,很克制感情,决不在方面形泛滥。

情,表现在他诗,《湖夜归》,说他酒已喝半酣,坐在轿子直打瞌睡,梦中“尚记梨花村,依依闻暗香”。《与述古有堂乘月夜归》,他说:“鱼钥未收清夜永,凤箫犹在翠微间。凄风瑟缩经弦柱,香雾凄迷着髻鬟。……”说明他局外旁观的欣赏态度。

苏轼不四十岁,但头早白,已老了,不宜唐突人。陈襄邀他城外寻春,诗说:“老厌伴红裙醉,病空惊白新。”游径山回,陈襄邀他饮酒介亭,他诗说:“惯眠处士云庵,倦醉佳人锦瑟旁。”他认有年轻人才有与少女尽情厮混的权利,所邀周邠同游径山,便说:“少年饮红裙,酒尽推不。……肯将红尘脚,暂着白云履。”

一日,苏轼在西湖船望见杭州另一通判鲁有(元翰)在有堂做酒,投诗:“指点云间数点红,笙歌正拥紫髯翁。谁知爱酒龙山客,却在渔舟一叶中。”次章却劝他:“遥知通德凄凉甚,拥髻无言怨未归。”意思是你有妾在等你回,你一年纪的髯翁,却在外面与女孩子胡闹。

宴饮太,苏轼实已非常厌倦,亦托病逃席,但是喜欢热闹的陈襄不肯放他,写诗责备他屡不赴,苏轼勉强举理由,请他原谅:

我生孤僻本无邻,老病年益珍。

肯红裙辞白酒,但愁新进笑陈人。

…………

苏轼欣赏有气质的女孩,极不喜欢“妖艳的女人”,从他创的一“名判”中。

他杭未久,陈襄公,苏轼权摄州,有一官伎,因其善媚人,人称“九尾野狐”者,陈状请求籍,苏轼判曰:“五日京兆,判断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杭州有三颇负诗名的官伎,那是周韶、胡楚龙靓。周韶色艺更一州冠,的嗜与众不同,喜欢茗饮,曾与蔡襄斗茶,且胜了,因此名望更重。听说代理太守那宽,马援例陈状乞嫁。苏轼知此姝是陈襄所嬖,提笔判:“慕《周南》化,此意诚嘉。空冀北群,所请宜不允。”周韶无奈。

稍,苏颂杭,陈襄设宴接待,召韶侑酒,就托位贵宾向陈太守关说,苏颂指着檐间白鹦鹉:“一绝。”略一思索,援笔写呈。

陇巢空岁月惊,忍回首梳翎。

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

其,周韶有服,穿一身缟素,楚楚怜。一座嗟叹,陈襄动了不忍人,便准了的请求。周韶再拜泣谢,其同辈胡楚、龙靓有诗送。

,陈襄很是懊悔。翌年,苏轼常润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一,代陈襄惋惜:

草长江南莺乱飞,年与违。

花院空落,燕入华堂怪未归。

世功名何日是,樽前点检几人非。

年柳絮飞节,记金笼放雪衣。

最一句,苏轼注“杭人放鸽太守寿”九字,实亦聊掩饰已,果是放鸽,则二联两句又何解?

陈襄三、四两联,更是怀念女孩子的深情不解,是一首诗:

春漠漠燕飞飞,惜春光与子违。

半岭烟霞红旆入,满湖风月画船归。

缑笙一曲人何在,辽鹤重已非。

犹忆年题别处,鸟啼花落客沾衣。

苏轼年未四十,但借口“老了”,声色场中,他眼云烟,竭力不让己留滞。,感情东西,有并不完全理智控制,尤其本热情的人。所在杭州最繁华的沙河塘闹区,似有一他所默默向往的女孩,惜乎不知的名字,集有《戏赠》一诗:

惆怅沙河十春,一番花老一番新。

桥依旧斜阳,不见楼中垂手人。

有他喜欢的女孩离,《赠别》诗,一往情深。言:

青鸟衔巾久飞,黄莺别主更悲啼。

殷勤莫忘分携处,湖水东边凤岭西。

期间,苏轼有《薄命佳人》,是他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孩子,所付与的诚挚同情:

双颊凝酥抹漆,眼光入帘珠的皪。

故将白练仙衣,不许红膏污质。

吴音娇软带儿痴,无限闲愁总未知。

古佳人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

《东坡乐府》有“燕飞华屋”那阕《贺新郎》词,杨湜《古今词话》造杭伎秀兰府僚所责,苏轼此因解其困云云的故,言皆鄙陋,极不信,毛本竟据苏轼注的题语,尤其笑。因假故传说甚广,所附记一笔。

五 富春山行目录+书签七 常润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