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楼 一 作客东园

熙宁十年(1077)正月,朔风凛冽,雪纷飞,苏轼一冒着寒风雪行路,将至济南,知齐州的李常,先派急足迎,苏轼次韵答诗,有“敝裘羸马古河滨,野阔低糁玉尘。笑餐毡典属国,换酒谪仙人”句。苏轼常尊公择太白,比北海牧羊的苏武,是酒间的玩笑话,了惯称。

三侄子,迟、适、远在雪中迎候,带领他回,虽苏辙冬赴京,有回,但兄弟两,阔别年,一朝团聚,“酒食淋漓浑舍喜”,真是无比欢庆。

苏辙冬匆匆赴京,是因朝局生了重变化,有意一番观察,寻找活动的机。

熙宁八年(1075)二月,王安石复相,吕惠卿堵塞安石再的谋既完全失败,同年十月,就被知陈州。

神宗凛水旱失常,灾祸频仍,候,又有彗星轸的异象生,帝权虽是至,但是不不怕怒,所避殿减膳,诏求直言。安石进曰:“茫远,未免妄诞。先王虽有官占,所言者,却是人。”

神宗就盯着他:“闻民间殊苦新法。”

“祁寒暑雨,民犹咨怨,此毋宁恤。”安石答。

皇显有被蒙蔽的愤怒,诘曰:“老百姓莫非连祁寒暑雨怨有吗?”

安石碰了钉子,郁郁不乐,就此称病不。但是,神宗有其他办法,是再三慰勉,促令复视。殊不知安石此,曾、吕皆,无人助,依赖他的儿子王雱,王雱虽有才干,底是狂率少年,他彻底打击吕惠卿,却被惠卿反告一状。安石知了,非常责怪他的莽撞,雱恚慎不平,患背疽死。

安石再相,眼前情况,已与从前不相同,皇的信已不往昔,无,屡次称病求。独子忽尔病亡,老人悲伤不堪,万念灰灭,力请解职,神宗知留他无益,才命使相判江宁府,归居金陵(今江苏南京),在熙宁九年(1076)十月。

新政派的头既皆罢,帝吴充、王珪并同中书门平章。

吴充,字冲卿,与王安石进士同年,年亦相同,又是儿女亲,人关系非常密切。由安石的提拔,熙宁间越两制三十余辈旧人,擢三司使、枢密副使等职;但在政治,吴充却并不赞同安石的,屡次向皇陈说新法不便,神宗因他一向中立无与,所相。

他一台,处处显示与安石不同。他请帝召司马光、吕公著等,力荐因与安石论不协遭贬斥的李常、程颢诸人,又稍变新法,所修正,甚至将安石兄弟间不睦的,在皇帝面前讲了。

无论从皇帝的意向,是吴充的,是政治一转变的关键。其,苏辙适罢齐州掌书记的职务,他捕捉变局始的机,就匆匆京,书皇帝,力言青苗、保甲、免役、市易四的弊害,“则官吏劳苦,患其难行;则众庶愁叹,愿其速改。今者皇悔祸,启导圣意,易置辅相,中外踊跃,思睹宽政”,所请求朝廷即行罢免前述四弊,不太顾虑,迟迟不决,失民云云。

苏轼不现实,王安石再度罢相,认是一迷信古书、不达世务的者,操持实际政治,不量力,终告失败,借《赠钱人》诗,致其无限的悲悯:

书生苦信书,世仍臆度。

不量力所负,轻千钧诺。

一快意,有余怍。

不知几州铁,铸此一错。

我生涉忧患,常恐长罪恶。

静观殊喜,脚浅犹容却。

况钱夫子,万初不。

相逢更何言,无病亦无药。

政治波浪中,难现一机,在机中,苏氏兄弟表现不同,苏辙是行动者,苏轼是言论已。

苏辙在京,寄寓郊外范镇的东园,蜀公与苏是乡世旧,留辙在京度岁,所至今未回。李常邀苏轼游济南名胜——明湖,临水设宴,举行折花盛,公择又取他的外甥黄庭坚一束诗文稿,请轼指教。其,庭坚仍在北京国子监教授,虽是无缘相见,但苏轼位养深厚的人,有更深一层的印象。

苏轼在济南弟弟住了月,日与李常纵谈剧饮,他说喝几乎头浸酒了。二月旬,才离济南,苏辙京迎,相遇澶濮间的,苏轼赴杭,又移知密州,兄弟二人不相见者,已经七年了。

苏轼约他老弟同往河中,不料行至陈桥驿,奉诏告,又被改知徐州军州。相将至京师的陈桥门,却门官所阻,有旨,外官非奉诏,一律不许入国门,是,同回东园,《栾城集》诗《南京寄范景仁》,有云:

敝裘瘦马不知路,独向城西寻隐君。

…………

欣我解东阁,明窗净几舒华茵。

…………

我兄东东武(密州),走马见黄河滨。

及门却遣不入,回顾行无人。

东园桃李正,门借与停车轮。

…………

留连四月听鶗鴂,扁舟一浮奔浑。

…………

苏氏兄弟在东园一住两月,说是苏轼长子迈娶妇京师,恐亦不尽此。其迈年十九,娶的是同乡王宜甫的女儿。通行早婚,苏轼是十九岁结婚的,苏辙更早,有十七岁。

苏轼不久,东园主人范镇忽有嵩洛游,苏轼诗送行,有“人真暗,闲退岂公难。吾何病,言深听者寒”句,盖从前新政派逼迫范镇退休,王安石又剥夺一切应与的恩礼,苏轼颇不平,此才敢一吐。

范镇行前,设宴东园别,似有不少叮咛,所苏轼《次韵景仁留别》诗,有“临行一杯酒,此意重山岳”的话,其间蛛丝马迹,他三人正在进行一计划,蜀公此行就是鼓励那位在洛阳闭户纂书的司马光,山匡救弊,抚慰苍生。

些元老,虽身在江湖,仍存社稷,今则更有“安石已矣,其帝何”的关切。范镇与司马光谊非常深切,在朝议论一口,司马光信笃诚君子,所,说动君实山,范镇是一人选。

范镇洛阳与司马光的讨论何,虽不清楚,但司马光曾洛阳贻书吴充,书曰:

新法行,中外汹汹。民困烦苛,迫诛敛,愁怨流离,转死沟壑,日夜引领,冀朝廷觉悟,一变敝法。今日救急,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息征伐谋。此五者,必先别利害,言路,悟人主。

……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瘤疾矣。

司马此函,与苏辙神宗皇帝书的建议,一辙。

此“曙光一现”的转变期中,苏轼回别已七年的京城,却另有一番特别的感受。检点变法初,在京所言论,狂热的意气,缺乏冷静思考,有很不尽合理处,至安石已,反觉今日朝堂中,就缺乏像他一敢敢的勇者,痛检点,颇有悔意。

宋至熙宁年间,国处境,非有一番彻底变革,无救危图存。荆公变法,原是适应势求的产物,并世诸贤,亦莫不抱有求新求变的意图,即使苏轼,努力揭陈弊,亦未始不是力主变革的人,且部分意见,有与荆公不谋合处。朱熹论曰:

熙宁变法,亦是势此,凡荆公所变者,东坡亦。及见荆公做狼狈,遂不复言,却攻他。

朱熹论苏,不免门户见,并不公平,苏轼评新法,早在变法初,岂是他狼狈,才落井石的。不争论,言落笔,太意气,却是实。苏轼今回顾,年有一方面不那偏执,依神宗目前从善流,情形绝不现在糟糕。次离京,在与老友滕达(元)书中,痛悔咎:

某面见一言者,盖吾侪新法初,辄守偏见,至有同异论。虽此耿耿,归忧国,所言差谬,少有中理者。

今圣德日新,众化。回视向所执,益觉疏矣。若变志易守,求进取,固所不敢,若哓哓不已,则忧患愈深。

欧阳修次子欧阳奕访,亦曾劝他。

奕字仲纯,官光禄寺丞,听说苏轼住在东园,他就襆被访,床夜话,直光白。他有说不尽的话题,谋忧,无所不谈,仲纯所关切的,是政治场中,人情险恶,劝苏轼必须保身远祸。苏轼十分感动,他说:“仲纯说话,那副恳挚的神情,完全文忠公一模一。”

二苏住在东园,等待主人归,期间,苏轼忙长子完婚,次子医病。

苏迨先不足,幼不行,虽走,但身子依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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