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州五年 十 老农忧国

知识分子实现理生活,他不在乎现实世界中的失荣辱,不在乎物质生活的贫乏,但却无法忍受被现实社排斥、废弃的命运。知识分子怀着一片国生民奉献的热情,具有不压制的观察与批评的精神,一旦遭逢政治势力的压抑阻截,无异彻底冲毁了他赖安身立命的“”,摧残生命意义的打击,使士君子者人生庄严的使命感完全丧失,残存苍白的生命,不不落入我迷失的彷徨,造无奈何的忧戚。

朋友赵昶(晦)信劝苏轼:“处患难,不戚戚。”苏轼不,凛复书:

示谕“处患难,不戚戚”,是愚人无肝耳,与鹿豕木石何异!所谓者,何曾梦见?……

知识分子的淑世精神,是生命中的长明灯,不论生何等残酷的遭遇,生命存在,此火不灭。苏轼《与李公择(常)书》,正前函的正面注解:

兄虽怀坎壈,遇有尊主泽民者,便忘躯,祸福丧,付与造物。

所,那几年间,喜功的权者,国的命运做赌注,贸动西夏的战争,苏轼不免忧忡忡,付与异常的关切。战争失败所造的耻辱,使苏轼满怀悲愤,无泄,借吊唁朋友的形式,诗写记,隐约吐露黄州老农的忧国。

元丰四年(1081),西夏生政变,西夏王秉常被臣幽禁了。边臣劝帝乘此机兴师问罪。神宗便诏熙河经制李宪等五路兵马,举西征。高遵裕环庆师节制泾原刘昌祚的兵马,谊鄜延师分行兵。李宪是一宦官,不懂军,虽派驻边疆,并不深知疆务。军行距灵州百,虏骑骤至,幸有高遵裕精骑接仗,未被所乘,斩首千余级,又合泾原兵马,径围灵州。

围城久久未,刘昌祚请分兵攻打东关,不许。西夏人决黄河水灌营,又抄绝军赖供给的饷,士卒冻溺死者无算,余军断炮梁逃生,与追兵厮杀,转战累日,终全军败覆。在元丰四年(1081)九月,一次的灵武兵败。

苏轼身负罪谴,虽关国,却无议论的由,有骨鲠在喉,非常痛苦。五年夏日,原在高遵裕帅府中掌管机文书的张舜民(芸叟),因诗述及宋兵久屯失利的情形,谪官监郴州酒税,路黄州,他详述灵武兵败的经。使他从亲身参与者口中,亲闻场战争所造的军民量的伤亡,边疆方彻底破坏的惨状,不禁痛彻扉。但他现在的处境,再不触碰“现实政治”怪兽,憋着份受辱的痛楚,无处泄,《书张芸叟诗》,记舜民诗曰:

灵州城千株柳,总被官军斫薪。

他日玉关归路,将何攀折赠行人。

青冈峡韦州路,十从军九不回。

白骨似沙沙似骨,将军休望乡台。

又记舜民的话一条:“官军围灵武不,粮尽退,西人从城呼官军:汉人兀攃否?或仰答曰:兀攃。城皆笑,西人谓惭兀攃。”——此外不敢再著一字。

同年九月西夏救米脂寨,鄜延经略使谔率领七军,方阵进,攻围敌寨。西夏兵八万余人,无定河,谔挥兵前夹击,夏兵死伤六万余人,尸横数十,银水尽赤。掳获马匹五千,孳蓄铠甲万计。

一胜利的消息,同月二十二日,苏轼在武昌王齐愈中见陈慥书报才知。高兴唱乐,各饮一巨觥,互相庆祝。苏轼诗志庆:

闻说官军取乞訚(即乞银),将军旗鼓捷神。

故知无定河边柳,共中原雪絮春。

又闻洮西捷报,苏轼亦有诗曰:

似闻指挥筑郡,已觉谈笑无西戎。

放臣不见颜喜,但惊草木回春容。

洮西役,由宦官王正中所主持,此诗篇首曰“汉将军一丈佛”,有人认苏轼不的话称颂一宦官,所断伪,陆放翁此诗气格那高,不是别人假的,所谓“一丈佛”者,不是赞誉,是讽刺。其实些是书生狭隘见,果够扬民族声威有贡献国者,正不必论其身,苏轼襟的阔,宦官果克敌致果,何尝不给予赞。

边臣报灵州兵败耻,防备西夏寸进尺,鄜延帅沈括,请在永乐(今陕西米脂)筑城,围阻西夏。神宗诏派给中徐禧(德占)实考察。

不久前,徐禧曾蕲水,与苏轼见,给他的印象是粗有胆气,实甚疏狂,不足担军国重;沈括又是那一喜功的投机分子,苏轼不免忧忡忡。苏轼怕见些官场人物,说话容易惹祸,但又不放他的关切,书向滕达探问消息:

黄江路,往不绝,语言间,人情难测,不若称病不见良计,二年不知此,今始行耳。

西其详乎?虽废弃,未忘国虑。此信的示其略否?书不尽区区。

徐禧诏使身份至边,不顾谔等资深边将的反,力赞沈括的计划,筑城永乐,报子,赐名银川寨。

讵知永乐夏人必争,岂容占领?九月,西夏三十万军攻。

永乐城被西夏兵团团围困,则依山无水,军士饥渴死。不久,城破,李舜举、徐禧、李稷均陷夏人手。神宗手诏给西夏,他保全该城官兵,尽已侵。诏书未,李、徐等已告死难,苏轼《书永洛》,曰:“圣主谓重一士轻千矣。”

灵州、永乐两次战役,宋人死者约六十万,丧弃银钱绢谷,不胜计。神宗永乐败讯,廷痛哭,此不饮不食,绕室彷徨,悔恨不已!因此病,遂尔崩逝,说是赍恨殁。

徐禧由吕惠卿保荐,《平戎策》投机功。一布衣致,苏轼与他一面已,其死难,《吊徐德占》诗,比映门的松柏,背面的意思是非栋梁材,不,定终老岩壑,抱子生孙,政府“才”此恶果。至吕惠卿责词,所谓:“力引狂生谋,驯至永乐祸,兴言及此,流涕何追。”狂生者,即此徐禧。

苏轼遭难,朝廷政局,每愈况。

国的老,依退在政治的权力圈外,默默无闻。司马光在洛阳独乐园专编撰《资治通鉴》,绝口不谈国;张方平太子少师致仕,健康状况很坏,息影南,无限寂寞;司徒致仕的韩国公富弼,居洛阳,悠游泉石,至元丰六年即已薨逝;文彦博虽拜太尉,判河南,邀同一辈耆老,举行耆年,流连诗酒,消磨日已。 即使年那勇,最有魄力、最有抱负的王安石,现在金陵,每日在钟山,驴背寻诗。

些年,朝廷的实际政,尽在蔡确、章惇、冯京、王珪、张璪、蒲宗孟班政客手,走马灯式的流转。至元丰五年(1082)四月,实行新官制,蔡确尚书右仆兼中书侍郎,章惇门侍郎,王珪尚书左仆兼门侍郎,张璪中书侍郎,蒲宗孟尚书左丞,王安礼尚书右丞。神宗诏今,无,统由中书省取旨,门省覆奏,尚书省执行。辅臣中有人此做法,中书省的权力未免太重,神宗不。是蔡确、王珪、章惇三人结合的权力中中,又蔡确最高权力者了。完全了“君子缩手,人鸱张”的局面。

元丰五年(1082)十一月,奉安祖宗神御景灵宫,赦,各处有废的恩例。六年春,陈襄的弟弟陈章(朝请)信,劝苏轼活动一,颇有希望。复书说:“所谕四望废,固宿志所愿,但难畏人,切望怜察。”

苏轼非不热望复,是目前的政治环境,蔡确权,怎包容苏轼?王珪又怎让苏轼头,遮掩他的文章光华?更重的是苏轼虽在谪籍,但是帝眷仍深,他是权人物嫉忌的目标,岂让他东山再?苏轼是死逃生的人,不弄巧拙,“难畏人”,早已打消仕进的念头,做黄州农。但是,躬耕东坡并不足赡养偌一份口,所须在黄州附近再置一点田,才够全二十余口的温饱,才是“衣食重”。

元丰五年(1082)三月七日那一,他距黄州三十的沙湖,土名螺蛳店的方田。田在山谷间,人告诉他,的田,播一斗子,产稻十斛。苏轼问:“何此有力?”据解释,此连山是野草,散水,又向未曾五谷,气不耗,所一便此有力——苏轼记住一段宝贵的经验谈,特别记。

完田,归路,气突变,忽了雨。他一行,本带有雨具,无,先已叫人带回了,候,除了挨淋,有别的办法。同行的人,淋非常狼狈,独有苏轼似乎不觉有雨,照安步徐行。不久,雨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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