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飘泊江淮 五 南都来去

元丰八年(1085)新正,苏轼在泗州消息,他年十月十九日在扬州拜的《乞常州居住表》,投入主管章奏的官署,他“拘执微文”,挑剔文字的毛病,借口实,不肯转呈。苏轼是改写一状,派遣专人入京投递,二次写的表文,首尾比较详尽,比较哀戚,中间文字无变更,言:

臣昔者尝便殿,亲闻德音,似蒙圣知,不在人。狂狷妄,负恩。既有司皆诛,虽明主不独赦。一从吏议,坐废五年。近者蒙恩量移汝州,伏读训词,有“人材实难,弗忍终弃”语。岂敢复迟暮叹,更生侥觊。但禄廪久虚,衣食不继。累重远,不免舟行。……臣受刚褊,赋命奇穷。向非人主独赐保全,则臣微生岂有今日?敢祈仁圣,少赐矜怜。臣前南京(),听候朝旨。

苏轼忙着买田宜兴,乞居常州,苏辙则十二月间奉诏移知绩溪县,在年前年的间,兄弟俩分在两路,各奔前程。苏辙是乘舟筠江,南昌登滕王阁,除夕夜是在鄱阳湖度的,新年他在庐山。苏轼除夕是在泗州,年才南,其苏辙已至绩溪县任。哥哥是无奈何,安江湖,弟弟则幸已离了那遭人排挤的环境,从江西安徽做“百侯”了。

苏轼二月至南,是张方平退休三次谒。

乐全老人张方平(安),一识拔苏氏兄弟,将他推荐给欧阳修,文坛盟主的揄扬,至今日,饮水思源,苏氏兄弟他一直敬礼不衰。尤其苏辙中制科,曾年追随方平做,关系更加亲密。

元丰二年(1079)七月,张方平太子少师致仕,一直居南(今河南商丘),苏轼遇有机,一定抽间,遄程望位息影林的长者。在张方平居的十五年间,苏轼亲谒乐全堂有六次,除了最一次吊祭外,盘桓晤,相甚欢。老人视苏氏兄弟子侄,非常关他的情。

苏轼诗狱案,方平虽已退休,却不顾一切,三朝元老的位竭力营救,恩谊深重,在两弟兄的中,感激怀念不尽。

所,苏轼祸归,晋谒乐全老人,是预定行程中的一件。正月初四离泗州,径往南,就寄居在乐全堂中,与老人伴,住了将近两月。

候,张方平已经七十九岁了,两目昏暗,几已失明,平居精神的候,苏轼陪他谈谈疾病、医药、服食养生,及做梦类老年人通常喜欢的话题,是苏轼向留,颇内行的问,谈津津有味。他间,诚苏轼所谓“有契,水倾海,槖鼓风”那的谐与亲切。

因方平病目,所他聘有眼医王彦若,擅针治目翳,技术超绝。苏轼在黄州,久患角膜炎,未曾完全治愈,趁机请王医诊治了。在那代,器械割治眼睛面翳膜外科手术,简直是骇人听闻使人人“缩颈走避”的奇,苏轼听了王医一番解说,非常佩服,写《赠眼医王生彦若》一诗,冷僻怪异的题目,居引经据典,说头头是,有庄子“庖丁解牛”的风味。

李廌(方叔)闻知苏轼已抵南,即颍州阳翟遄程前谒见。

方叔的父亲李惇(宪仲),是苏轼的同年,虽生前并不相熟,但知人“贤有文”,不幸早逝,身萧条,境非常贫困。李廌向苏轼讲述些年的景况,说:“我祖母边氏、前母张氏、生母马氏先君的柩木,未葬。恁便怎穷困,我不敢沮丧,四丧未举,真是死不瞑目。”说伤处,流泪。

苏轼听了,很难。恰巧,他有从前在徐州的朋友梁先(吉老)听说他快回常州了,送了十匹绢,一百两丝的“程仪”,苏轼推辞不,就收全部转送了李廌,又了一篇《李宪仲哀词(并叙)》,结尾几句是:“有生寓块,死者谁不窾。嗟君独久客,不识黄土暖。推衣助孝子,一溉滋汤旱。谁左骖,不缓。”希望认识李宪仲父子的人,慷慨解囊,帮助他完件葬亲的。

张方平老病佛,苏轼,授《楞伽经》,他三十万钱托代翻印布施江淮间,弘佛法。

苏轼听从了元的意见,“印施有尽,若书刻则无尽”。所不惜工力,亲抄写经文,叫人杭州寻了刻工,雕刻书版,藏金山寺中——但是书版亦有兵燹水火灾,世间真无常住的东西。

苏轼在南,住了不一月,即元丰八年二月,朝廷告,准了他的申请:

“仍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团练副使、不签书公,常州居住。”

此,即免路奔波,再汝州,犹是,常州住,原是年的愿望,一旦竟实现,真使苏轼欣喜狂。离黄州,曾《满庭芳》一阕别,现在则“蒙恩放归阳羡,复一篇”:

归兮,清溪无底,有千仞嵯峨。画楼东畔,远夕阳。老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船头转,长风万,归马驻平坡。

无何。何处有,银潢尽处,女停梭。问人间何,久戏风波。顾谓同稚子,应烂汝,腰长柯。青衫破,群仙笑我,千缕挂烟蓑。

苏轼身经难,不不相信命运,现在希望一场生命的逆流,已,祈祷苍,从此船头转向,长风万,莫再风波,让他在常州的方,平平安安度他的劫余生。

从此,苏轼充满了宁静幸福的喜悦,有《春日》一诗,极体味他此闲适的情:

鸠鸣燕寂无声,日西窗泼眼明。

午醉醒无一,将春睡赏春晴。

苏轼着隐士一的生活,唯一遗憾的是“君恩未报”,万万料不回“放归阳羡”,已是神宗皇帝他最一次的恩泽,一月的三月初五戊戌,位三十八岁,英年有的皇帝,忽龙驭宾,驾崩福宁殿了。

南密迩京师,三月初六日,苏轼已闻遗诏,立即举哀挂服。回念神宗他的知遇,他所回护的努力,非常痛苦,写信给同难的王巩说:

先帝升遐,所共哀慕。不肖与公,蒙恩尤深,固宜挽词,少陈万一。有所不敢者耳,必深察此意。

无状罪废,众置死,先帝独哀。今,谁复我沟壑者,归耕齿已矣。

说是不敢写的《神宗皇帝挽词》,结果是写了三首,言:“……病马空嘶枥,枯葵已泫霜。余生卧江海,归梦泣嵩邙。”己身世的悲哀,归结在一片忠君爱国的情怀中,说何等沉痛,同并张方平《神宗功德疏》。

四月初,苏轼辞别乐全老人,离南,楚州,再至扬州。五月初一日,往游扬州竹西寺,是杜牧诗所谓“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的名刹。值仲夏,气已热,苏轼跑累了,就在寺中休息乘凉,了一首诗:

人劝饮鸡苏水,童子煎莺粟汤。

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

打盹醒,身舒泰,迤逦归,见有父老百姓十余人,聚在路边说笑。见其中一人,两手加额,一脸虔诚说:“见说少年官。”

其距神宗崩,已经两月,哲宗已经嗣立,苏轼听老百姓那至诚讴歌“吾君子”,非常高兴。再加己获准常州居住,买就了宜兴的田产,虽不富裕,日子,至少免流浪,免饥寒,何况一年淮浙间的年,又很丰熟。几件,归在一,使他压抑不住满溢的欢喜,是续吟一首:

此身已觉无,今岁仍逢有年。

山寺归闻语,野花啼鸟亦欣。

苏轼一高兴,两首连同最先的“十年归梦寄西风,此真田舍翁”的那一首,冠《归宜兴留题竹西寺三首》的诗题,一写在途中僧舍壁。谁料,像的抒情诗,招惹麻烦。元祐年间,竟被御史赵君锡、贾易摭,指责苏轼见先帝崩驾,幸灾乐祸,无人臣礼,逆不的罪证,严加纠弹。宋朝的言官“风闻言”,有权胡说八,是的弊政一。

四 求田问舍目录+书签六 阳羡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