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京华 五 学士院风波

苏轼擢升中书舍人,不满半年,元祐元年八月间,又蒙太皇太诏迁翰林士、知制诰。金马玉堂的翰林士,位三品,是侍从近臣中的高阶职官,位超越给中、六尚书。

翰林故:士入朝,有朱衣院吏二人,双双引至朝堂止;给三省公文,不必申状,尺纸直书其,品位清华,从见。所,的士夫间,但凡听有人新任翰林士,便称“一佛世”,其世人目中的尊荣,竟至此。

在苏轼,忧患未久,一再升迁,已遭他人侧目视,现在更有新命,预见必将招许嫉妒,转生无穷烦恼。因此一再恳辞,却不蒙太皇太允准。

宋制,两制官,初除日,须举代官一人,此亦沿袭唐朝的旧制,唐则常参官视三日,令举一人代,目的是扩延揽人才的门径,被举的人,是登记储备,并非真进。

苏轼举代者,是他所尊重的朋友——黄庭坚。

庭坚初秘书省校书郎被召入京,不久,除修神宗实录院检讨官,与王安石门的陆佃共,观点不同,生龃龉,工甚不愉快,苏轼举代的状文,则推重备至,曰:

伏见某官黄某,孝友行,追配古人,瑰玮文,妙绝世。……

苏轼始供翰林士职,官中派遣西头供奉官充待诏董士隆苏宅传读圣旨,宣召入士院。 按唐制,宰相,初命不举行宣召礼。唯有翰林士,则必宣召。那气派,真所谓已极儒臣的尊荣,故《谢宣召入院状》说:

巷传呼,亲临诏使;庭望拜,恭被德音。……伏朝论所高,禁林重。非徒翰墨选,乃是将相储。

士院设在宫禁内,非内臣宣召,不进。士院的院门外,另又设置一复门,是因该院直通宫廷,门禁非那森严不。

宋太宗汴京西郊凿金明池,简称西池,中有台榭,阅水戏。 在顺门外,池九三十步。每年三月一日放,准许士庶入园游览,至巳日帝驾临幸毕,即关闭。每岁朝廷赐二府从官宴及进士闻喜宴,皆在西池举行。张择端所画《清明河图》,追摹汴京景物,即是此此。

苏轼受任次年三月十四日,游西池,宋肇(懋宗)亲见人聚观翰林公游盛,诗征,黄庭坚次韵诗曰:

金狨系马晓莺边,不比春江水船。

人语车声喧法曲,花光楼影倒晴。

人间化鹤三千岁,海羊十九年。

遨头惊俗眼,风流文物属苏仙。

遨头,蜀人俗语,谓游乐。此诗所说金马玉堂人物的威仪重,及被社尊崇的普遍,是宋代文化的特色一。

苏轼朝,不一年,扶摇直,忽已身入玉堂,跻位禁林,固非始料所及,太皇太他帘眷隆,是使他感两肩沉重,深踧踖不安。依照宋朝常例,翰林士常宰辅的备人选,搞政治的人,方面最敏感。诏命既颁,朝士就纷纷议论,认照快的进度展,苏轼迟早拜相。有一部分人就生怕苏轼拜相,照他善善恶恶、毫不假借的脾气,别人怎“搞政治”?他有意给他兜头浇桶冷水,杜患。

有两现的掌故,一是从前王安石深膺帝眷,神宗有意,咨询韩琦的意见,韩说:“安石翰林士有余,处辅弼则不。” 现在不是在骂王安石吗?又孙升曾司马光说:“苏轼翰林士,其任已极,不加。文章执政,则国朝赵普、王旦、韩琦,未尝文称。”

现在,孙升侍御史奏曰:

辅弼经纶业,不在乎文章问。今苏轼,中外所服,德业器识,有所不足。翰林士,谓极其任矣,若或辅佐经纶,则愿陛王安石戒。

苏轼知生甚不适做官,更未期望辅弼经纶的相业,因他明白己缺乏做宰相必需的政治手腕。意识深处,寄望较实际的苏辙,够挥眉山苏氏的政治抱负。所眼见苏辙同月除居郎,入侍迩英;十一月又擢升中书舍人,才是他最的愉悦。

果,升迁,在苏轼不啻是一新的灾难的头。就职主办一次“试馆职”,首由洛弟子借机难,随司马门的官僚集团参加了,联合攻击。苏轼的预虑有错,树招风,是现实政治必生的风波。

“试馆职”是士院的职掌。进士候选馆职,必须试。英宗治平二年,苏轼凤翔任满朝,是通馆职试,才“直史馆”职务的。按照规定,应试的进士经臣保荐,获省札通知,方具应试资格。,皇帝命太史局择定日期,考试前一,内侍省差官一员充监门,锁士院 ,有现在的入闱,在院内撰策题三,送请皇点定一题。至二清晨,才派员引导应试进士入院考试,参加考试的人领在藏库钱三十缗,充餐费。试毕,恭录策题,连同试卷,送呈皇帝御批等策。

次考试的策问题,共拟三。一、二两题,是翰林承旨邓温伯撰的,三“师仁祖忠厚,法神考励精”题,苏轼所拟。三题目由苏轼亲缮正进呈,蒙御笔点定三,恰苏轼所撰。

不料题目,却生了极的风波。

场风波,首先难的是朱光庭。光庭,字公掞,偃师人,与苏轼进士同年,是程颐的意弟子,司马光荐,元丰八年左正言,乞罢青苗法,论蔡确、章惇、韩缜等直言耿耿,故苏轼《次韵朱光庭初夏》诗:

朝罢人人识郑崇,直声在履声中。

卧闻疏响梧桐雨,独咏微凉殿阁风。

…………

不料现在恶意抨击他的,却是位老朋友。光庭现任左司谏,他割裂全题中的两段:一是“今朝廷师仁祖忠厚,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媮。法神考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刻”。二是“昔汉文宽仁长者,至朝廷间,耻言人不闻其有怠废不举病。宣帝综核名实,至文理士,咸精其,不闻其有督责甚失”。

既从原题中割本不连贯的两段,断章取义,加“笺注”,便据弹劾苏轼臣不忠,讥议先朝,控他有诽谤仁宗、神宗两代先帝的罪。光庭的结论说:

臣仁宗深仁厚德,,汉文不足。神考雄才略,神不测,宣帝不足。今士院考试官不识体,反媮刻议论,乞正考试官罪。

章,太不相信苏轼有讥议先帝的意思,明白谏官寻瑕摘疵,是嫉妒已,所诏:“苏轼特放罪。”放罪即免罪意。苏轼认他本无罪,不甘被人平白诬谤,十二月十八日章辩:

臣所谓媮与刻者,专指今日百官有司及监司守令不奉行,恐致此病,二帝何与焉?至前论周公太公,论文帝宣帝,皆文引证常,亦无比拟二帝意。

他最说:“策题是经御笔点定的,若有讽讥意,岂逃圣鉴?” 封辩状递,诏又追命放罪。

其蜀人吕陶右司谏,颇苏轼不平,疏纠弹朱光庭。他说:“苏轼所撰策题,盖设此问观其答,非谓仁宗不汉文,神考不汉宣。台谏徇至公,不假借权,报隙。”

是,他揭此案的真实背景:

议者谓轼尝戏薄程颐,光庭乃其门人,故报怨。夫加轼罪,何所不?必指其策问讪谤,恐朋党弊此矣。

吕陶,字元钧,蜀人。蒋堂守蜀,亲州考课,吕陶年十三,所蒋太守所激赏,誉贾谊文,故有神童目。进士,又中熙宁制科,元祐初召谏官。

本件案子,尚属简单,不是洛弟子他的老师报一箭仇已。但在此,忽有谣言说,朝廷朱光庭论罪不,将逐,是司马门那班正格的官僚,苏轼,不不生恐惧理,趁此机,群攻。十二月二十七日,御史中丞傅尧俞疏论,二十八日侍御史王岩叟又继奏,帮朱光庭说话,疏论苏轼“文帝有蔽,则仁宗不无蔽;宣帝有失,则神宗不无失,虽不明言,其意在此”,乞正苏轼应罪。简直是讼师惯的伎俩,拿罗织苏轼。苏轼认洛弟子国赋予的谏权,报复怨的工具,实在耻;司马门的傅尧俞,是他年友,王岩叟是韩魏公的幕宾,渊源,两皆深厚,现在却什趁火打劫,他不理解,觉政治的人情诡变,令他非常沮丧。

二年正月十七日,苏轼再辩札。十八日太皇太召傅、王两人入,目的本在疏解,不料尧俞、岩叟在太帘前,却又再度强调苏轼策题的不。太皇太愤怒了,面诘:“是朱光庭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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