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杭州去来 九 竹寺题诗案

短别两年,京朝的局面,已经完全不同。

虽说是吕防与刘挚分任左右二相,防老实人,却听由刘挚翻云覆雨,一手摆布。刘安世领袖谏垣,声威赫赫;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主掌军;梁焘礼部尚书,管领文教。朔派将,位居津。更怪的,原是洛弟子的朱光庭、杨畏、贾易诸人,既失靠山,一归附了刘相门墙,刘便利他做政治打手。

所,苏轼一至宫门报,贾易立即擢升,了侍御史。是谁明白的安排,是鹰鞲、犬突围的阵势。怜的苏轼,已经目标中的猎物,是无置疑的情势。

苏轼很警觉,索揭穿谋,细数从前他与贾易间的嫌怨,留京定遭殃,据此坚乞外放州郡,避免生纠葛。七月初六所札子,是说的:

……贾易,(程)颐死党,专与颐报怨。因颐教诱孔文仲,令其意论,文仲所奏,颐既罪,易亦坐。乃谢表中诬臣弟辙漏泄密命,缘此再贬知广德军,故怨臣兄弟最深。臣难早衰,无进取,岂复有意记忆怨?易志在必报,未尝一日忘臣。

其召台官,又论臣不合刺配杭州凶人颜章等。今既擢贰风宪,付雄权,升沉进退,在其口吻……不久必须言臣并及弟辙。辙既备位执政,进退间,关国体,则易必须扇结党与,再三论奏,烦渎圣听。

苏轼的结论是:

朝廷安静福,人臣睦忠。若喜怒爱憎,互相攻击,则其初朋党患,其末乃治乱机,甚惧。

因此,苏轼“血恳”太皇太赐予一郡,免生轇轕。“贴黄” 说:“与其将徇众党与的谤议被,不现在回避亲嫌的理由,便与一郡的。”已不啻是求保全的哀辞。,宋朝的传统,君权至,太皇太不信不庇护一苏轼,依坚执不放。

杭州闻命日就疏恳辞,此苏轼已经七封章,两进札子,请求外放,仍是难回太皇太意。

苏轼,特意实勘察灾情,京,就札子,报告浙西灾伤,他说:“浙西诸郡,接连两年生灾;今年的水,比熙宁年间的水灾严重。……”就他两年在浙中实施救灾的经验,籴售常平米一办法,就使米价不涨,使人民免流殍;所请求朝廷令两浙运使,估计浙西诸郡明年七月应籴粮米斛数,在其辖诸路封桩及年计供钱斛内擘划应付,接续籴卖就,不需其他济助。

札,太皇太诏准赐米百万石、钱二十万缗。

侍御史贾易即与杨畏、安鼎联衔疏论:“苏轼所报浙西灾伤不实,乞行考验。”

贾易说“乞行考验”,朝廷不驳他“毋须再查”。幸诏旨的词头降中书省,给中范祖禹其职权“封”,录黄奏曰:

国根本,仰给东南。今一方赤子,呼赴诉,口仰哺,朝夕急。奏灾虽实,正略不问;若因此惩责,则今官司必戒,将坐视百姓死不救矣。……

此一波折,使苏轼忧急,因他深知官场的弊风,情一经行文方考验,方官推卸责任,观望执政局的风旨,一定掩饰灾情,不敢实奏。果此,苏轼枉坐“奏报不实”,浙西亿万生民,流离沟壑,不救援,何了。

台谏与给中意见不一,苏轼急切间,有朋友相助,那是现御史中丞的赵君锡,他中丞的位,有资格讲一句话挽救灾区百万生民。所立刻派王遹见君锡,求其一言助。苏轼万万有一谂朋友,现在已经变了,他卖苏轼,别求进阶,使苏轼几乎陷入“离间风宪”的罪。

七月廿八日,苏轼再札子,请求回避贾易,札尾预言:“若不早,不数日,必易等所倾。”

果不所料,四日的八月初二,太皇太已有贾易、赵君锡联衔的弹章,秘密封吕、刘二相,他两人先行研商,同特别叮咛:“不遍示三省官。”

贾、赵份弹章,兼攻二苏,部分的内容,尽是人说的那套陈腔滥调,重施舒亶、李定故技,新料有所举竹寺题诗一节,诬陷苏轼闻先帝丧喜,实犯悖逆罪。

指劾苏辙者,说他中书舍人日,泄密命吕陶;荐王巩不;张耒不俟朝参,先许供职。所责虽皆细,但给他戴一顶帽子,曰:“苏辙厚貌深情,险山川,诐言殄行,甚蛇豕。”

劾苏轼的主罪状,则书扬州方竹西寺的那首诗。被检举的原诗是:

此生已觉无,今岁仍逢有年。

山寺归闻语,野花啼鸟亦欣。

贾状说,先帝崩逝,人臣泣血号慕,苏轼却诗庆。原题“山寺”两句在前,“此生”两句在,已经播四方;迹不安,才另增别诗两首,颠倒先两句,题元丰八年五月一日,调换诗板,掩饰,其悖逆,“谓痛疾首莫堪忍者”。

又指轼撰吕防左仆麻制,了一句“民亦劳止,庶几康靖期”。认是将熙宁、元丰间的治,比周厉王代的民劳板荡,“闻者股栗”。

另又拉扯一堆废话做陪衬,说他差免役问题的反复变乱,在杭州决配颜章兄弟横暴立威;说他浮报灾情,虚言水利;说他西湖筑堤,科借居民什器,虐使捍江厢卒,己游观乐。

八月初三日,辅臣奏延殿,依次论及台谏章,论及苏轼题诗竹寺一案,苏辙即先代奏:

臣兄乙丑年(元丰八年)三月六日在南京闻裕陵遗制,服,蒙恩许居常州,既南至扬州。五月一日在竹西寺门外傍,见十数父老说话,内一人合掌加额曰:“闻少年官。”臣兄见有此言,中实喜,又无语者,遂二韵诗,记寺壁,此已。今君锡等加诬,恶;兼日月相远,其遗制岂是山寺归所闻语?伏望圣慈体察。今日进呈君锡等文字,臣不敢与。

苏辙奏罢,表示不敢参与讨论,遂先殿。

竹寺题诗,倒是一新鲜材料,且罪名若是立,是杀头的“逆不”。不人伪技术非常拙劣,既谓轼诗已经播在四方,又说题尾日月是所抽换,朝廷根究,见佐证,其言立败。,叶梦游山光寺,亲见该诗的“志刻”,叶梦《避暑录话》有一条说:

子瞻山光寺诗……余尝至其寺,亲见诗刻,书诗日月,今犹有其本,盖南京()回阳羡。始扬州则未闻讳,既归扬州,则奉讳在南京(),不相及,尚何疑乎!

此案未了,贾易接连又一章,根据御史中丞赵君锡言,苏轼曾派秦观、王遹往说君锡,诬指苏轼“通言语,离间风宪”。

件,确是苏轼的冒昧行动,贻人口实。

贾易弹章,引赵君锡的话说:“昨日(七月二十七日)傍晚,从(御史)台回,秦观见,谢我荐他秘书省正字。又说:‘贾御史的章奏(即言不秦观污辱文馆)中说“邪人在位,引其党类”,此意是在倾陷中丞,中丞应该赶快补进一状,其解。’”君锡认苏轼仗势颐指御史中丞与侍御史相攻击,险已极。

君锡说,他举荐秦观,是因秦的文,现才知此人品行浮薄,所撤回前荐。

赵君锡又说,同一的晚,苏轼又派他的亲戚王遹见,说两件:

一、秦观公所荐,今反此,加注意。

二、两浙灾伤此,贾易、杨畏却说传言,朝廷察其虚实。朝廷已从其奏,给、两谏官听其账恤,不先核实旨阻碍赈济。台谏的议论不同此,中丞岂不一言?

是,贾易述赵的结论:“君锡乃(秦)观与(王)遹挟轼势,逼臣言,离间风宪,臣僚皆云奸恶。”

秦观王遹分别往见赵君锡,传苏轼的话,确有其,苏辙曾奏:

“昨见赵君锡章,言臣兄轼通言语,晚间臣兄云:实有此,非有所干求,已居待罪。”

宋朝的制度,政务官不与台谏往,苏轼谓所传言,是的:一是希望荐主维护秦观;二是赈济浙西灾伤案,台谏与给中持论不一,希望御史中丞赵君锡说一句话,救两浙的灾民,绝无离间风宪意。

秦观除秘书省正字官,系王巩托由赵君锡认荐;贾易反说“不令秦观污辱文馆”。秦观了此,赴诉恩门,求救举主,原是常理,苏轼不顺便带了一句话:“秦观已被贾易言了,宜朝廷珍惜人才。”

令王遹传语君锡,所说是“台谏、给中互论灾伤,公中丞,坐视一方生灵陷沟壑,其一言救两浙亿万生齿”。此言与七月二十八日所乞回避贾易札子中所说的完全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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