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四 借刀杀人之计

宋不杀臣,是太祖高皇帝手定的训,有人敢违背,“违则不祥”。苏轼既被窜逐岭外,几乎已是最重的惩治了,若不另有新的布置,甚难再度给予致命的一击。

唯有熟悉苏的章惇,才利程才与他有先世宿怨节,设借刀杀人的毒计。

程才,字正辅,苏母国太夫人的胞侄,是苏轼亡姊八娘的夫婿。苏程两本是“亲加亲”的至戚,不料八娘嫁,不舅姑欢,不志死,似乎不是善终。老苏痛失爱女,愤恨极,《苏氏族谱亭记》,程肆毒骂,不但从此断绝与岳往,并且告诫子孙,不认门亲戚,即使国太夫人逝世,不通讣吊。横亘在两代间的怨隙,仁宗皇祐五年(1053)至今哲宗绍圣二年(1095),已经四十二载,说是非常根深蒂固的了。

章惇知苏程两有一段宿怨,所特别程才做广南一路的提刑。提刑,即是世俗所谓巡按臣,代表朝廷,巡察方,有奸摘伏、整肃官吏的权;且程才本人是非常精干、敢敢的健吏,他付一流落在岭南的罪官苏轼,尽杀人不见一滴鲜血。

提刑驻节韶州,苏轼路该未久,程才就跟着任了。绍圣二年正月,新任提刑按临广州,他是必定惠州的。与程绝,苏轼十八岁,现在,他不知怎与位名分既是表兄,又是姊丈的宪使见面。是桩非常难处的情,并不一定了内中隐伏有什杀机,苏轼甚踌躇。

苏轼再三思量,,除了挺身,面现实,有其他办法。程才在广州,苏轼就托与他同游云寺的程乡县令侯晋叔,先致意,探探才的反应。

侯晋叔回话:程才示结非常关切,是苏轼一次写了给他的短柬:

近闻使旆少留番禺,方问候,长官,伏承传诲,意旨甚厚,感怍深矣。比日履兹新春,居佳胜,知车骑不久东按,倘获一见,慰幸量。未间,伏冀重。

接着,接苏辙信说,在湖口见程才的儿子媳妇,知才他不但有恶意,且颇关怀。是苏轼觉轻松一点,继又写了二封信,约他觌面晤谈:

窜逐海,诸况知,闻老兄,颇有佳思。昔人三十年一世,今吾老兄弟不相从四十二年矣。念此令人凄断,不知兄果弟一否?亦有少拜闻,某获谴至重,此旬日,便杜门屏,虽本郡守亦不往拜其辱,良近臣罪,省躬念咎,不不尔。

老兄此,恐亦不敢迎。若骨爱,不责末礼屈临,余生幸,非所敢望。其余区区,殆非纸墨所尽,惟千万照悉已。

…………

程才寄回信,说他两陈旧的嫌隙,一向耿耿怀,苦无机沟通,表示甚深的遗憾。是,苏轼复书,就说:

承谕,感念至泣。老弟亦不免此,蕴结怀,非一见终不解。

苏程间年的隔阂,就是轻轻突破的,至怎演变,等见面,听其展了。

苏迈在宜兴,苦念南行的老父,岭隔绝,音讯难通,一人忧愁不堪。苏轼有世晚辈钱世雄(济明),服官吴中。苏迈与世雄商量,世雄遂将此与苏州定慧院的长老守钦说,该院净人卓契顺慨愿意担差使,苏迈:

“你何必那忧愁,惠州不在,走,总走的。我你带书探问。”

是,他就从苏州徒步,涉江度岭,晓行露宿了。途中曾生病,但仍不顾一切,晓行露宿,黧面茧足走了惠州。在绍圣二年(1095)三月初二。

苏轼古热肠的僧徒,非常感激,他那朴拙的子,便他玩笑:“带什土物?”契顺无奈何,摊展空空两手。轼曰:“惜许数千,空手!”

契顺装挑副担子的模,就不意思避一边。一副老实人的憨态使苏轼更是欢喜。

苏轼并不认识定慧院的守钦长老,但钦老诗,寄《拟寒山十颂》致意,苏轼写了诗八首,原已与契顺嘱他带回的,临行,不太妥,又取回烧了。果,守钦与参寥同被陷俗,有与南迁的苏轼诗文往返的话,恐怕麻烦更。

佛印尚听卓契顺南行的消息,托他顺便捎了信。佛印此函,气概不凡,不愧是苏轼的知己朋友,有像他一声气广通的政治尚,才“一语破的”,说“权臣忌子瞻宰相”的话。书言:

子瞻中科,登金门,玉堂,远寂寞滨,权臣忌子瞻宰相耳。人生一世间,白驹隙,二三十年功名富贵,转盼空。何不一笔钩断,寻取本面目。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纵未,亦骖驾鸾鹤,翱翔三岛不死人,何乃胶柱守株,待入恶趣。

昔有问师佛法在甚处,师云:在行住坐卧处,着衣吃饭处,痾尿剌溺处,理处,死活不处。子瞻中有万卷书,笔无一点尘,位,不知命所在,一生聪明,做甚?

三世诸佛,是一有血的汉子。子瞻若脚承,三二十年富贵功名,贱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

是佛印与苏轼最一次往,绍圣四年(1097),他就离了凡尘。

卓契顺在惠州住了半月,明白了苏人生活平善,取了复信,就回了。苏轼问他:“你些什?”

“契顺便因无所求才惠州。有所求,京了。”顺答。

苏轼表示一点意,苦苦追问,契顺才说:

“从前有蔡明远,不是鄱阳一军校已。颜鲁公绝粮江淮间,明远背了米接济。鲁公感激他的热,写了一张字送他,使人现在知世曾经有一蔡明远。

“今日,契顺虽无米与公,区区万行劳,倘援明远例,公数字赠吗?”

苏轼欣伸纸墨,他写了一幅渊明《归辞》 。

岭北的故人,了消息,纷纷派遣专人惠州探问。诗僧参寥既先派人前问讯,陈慥续有函至,表示亲惠州他,苏轼连忙复信劝止,说:“季常安居,勿轻入,老劣不烦远虑,决须幅巾草履相从林。亦莫遣人,彼此须髯戟,莫儿女态。”

六客中的曹辅(子方)先派人送门冬煎(草药)给他御瘴;二年二月赴提点广西刑狱任,绕惠州陪他住了几。吴子野的儿子芘仲,从潮阳送了许食物,苏轼将广州买的数斤檀香,分了一半回赠,他说买些檀香,原是预备定居,杜门烧香静坐所。

虔州鹤田处士王原(子直),陪他同寓嘉祐寺两月,同游几处附近名胜。故黄州太守徐受的弟弟正()专人前问候,惠州太守詹范,与受、正兄弟亲厚,特招呼他格外照顾流亡中的老人。

苏轼一生,热爱朋友,所即使身陷等景况,生活不寂寞。

传闻程才将三月初达惠州,苏轼叫儿子代表,往迎江。才抵惠翌日,就嘉祐寺他,馈遗甚厚。

他两人,本是眉县同乡,两代姻亲,所原是情同手足的朋友,识彼此长的环境,互相了解少年代的梦,熟识两三代内的亲长平辈的兄弟姊妹……些关系,在年轻闯荡江湖的候,并不觉重,但至今日,两人经历了将近半世纪的间,奔走东西南北的行脚,眼见无数人沧桑的变幻,身经世路不断的坎坷患难,青春别,白首重逢,一旦执手离乡万的岭南,谁不一片骨亲情所激动,感彼此血相连的关切。

所中表兄弟二人,在嘉祐寺坐,就情不禁诉说阔别的各情况。久违的乡情,变迁的亲故,在甚唏嘘嗟叹间,理的隔阂逐渐消融,迷茫的宿嫌,早隔世,消失无影无踪。苏轼诗说:“世间谁似老兄弟,笃爱不复相疵瑕。”章惇辈的谋,完全落了空。

才讲他的曾祖父程仁霸,仗义平一件盗案的冤狱,因果报应的故,求苏轼记。轼陶潜曾外祖父孟嘉传例,撰书《外曾祖程公逸》。

翌日,苏轼亲往三司行衙,回拜程才,合江楼。才知苏轼初,曾寓此处,便嘱咐有司,待他,请苏轼仍居此楼。所,才离的三月十九日,苏轼从嘉祐寺又回合江楼住了。

知惠州的詹范,是一诗写很、文人气质很重不做官的人,苏轼的敬礼亲切,不减年黄州太守徐受。苏轼谪居黄州,每年重九,君猷一定置酒名胜处,邀请位失意的谪官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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