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北归 二 广州·英州

九月杪,苏轼行抵广州。

岭南三监司——转运使兼代广州经略使程怀立、提刑使王进叔、提举广东常平孙鼛款待。

广州三司中,有孙鼛与苏轼是旧。孙字叔静,杭州人,十五岁即入太读书,老苏先生很赏识他;他的两儿子,一娶晁补女,一娶黄庭坚女。叔静是淡名利的君子,党生的候,人怕遭连累,但他毫不在意。年轻,与蔡京相熟,认此人德薄志,假使意,将贻忧。次,蔡京朝,与鼛相遇途,他说:“我若被,愿助我。”叔静说:“公正论辅人主,节俭先百吏,绝口不言兵,就不必鼛帮忙了。”蔡京默。孙叔静是怎一人,由此见。

苏轼奔波途,又秦观丧感伤,疲劳积郁,一广州,就病倒了。程怀立送药,服汗,不吹风,睡在旅邸休息。与孙鼛秉烛夜饮,诗曰:“秉烛真梦,倾杯不敢余。涯老兄弟,怀抱几摅。”

幸迈、迨二人带了孙子女眷了广州,一人东分西散,几已七年,至今方团聚。苏迨说参寥、守钦被迫俗,编管衮州,及钱世雄、廖正一被废黜,苏轼慨:“人坏他的衣服,至其不坏者,遭逢困厄愈,愈有胜境。”

因此,书慰钱世雄(济明),并悼念守钦法师曰:

书,乃知廖明略复官、参寥落,张嘉父春秋博士,皆一庆幸。独吾济明尚未,何?必在旦夕。因见参寥复服,恨定慧(寺)钦老早化。彼视世梦幻,安复服?儿子迨其化寿州甚奇特,必闻其详,乃知人害其衣服耳,至其不坏者,乃缘厄愈胜。旧有诗八首,已写付卓契顺。临,乃取燔,盖亦知其必厄此等。今录呈济明,写旧居,亦挂剑徐君墓。……契顺又不知安在矣?吾济明刻舟求剑,皆笑。

又书慰廖明略(正一)曰:

远左右,俯仰十年,相与更此百罹,非复人,置,勿污笔墨。所幸平安,复见日。彼数子者,何辜独先朝露,吾侪皆庆,宁复戚戚既往哉?公议皎,荣辱竟安在?某余梦幻,何啻蚊虻目前。

矧公才人远甚。虽忘世,世不我忘。晚节功名,直恐不免耳。

老朽屏归田,犹或见。蜂趸微,寻已变灭,终不足。区区爱仰,念有广公意者,初启答,冗迫不就,惟深亮!

病了,孙鼛送烧羊。复书曰:“烧羊珍惠,逮童孺。”着孙儿啖羊,津津有味,老人真有说不尽的高兴。

程怀立是主,面邀请苏轼宴广州城西北净慧寺,三监司皆。

净慧寺是广州一名胜。寺中有九级浮屠,八棱飞檐,高二十七丈。萧梁同三年(537)敕建,本名宝庄严寺,改净慧禅寺,俗称花塔寺。端拱元年(988)始重建,寺中供奉六祖慧铜像;殿前有六棵榕树,饭,苏轼憩六榕荫,徇寺僧请,题“六榕”二字,有“眉山轼题并书”一款,制匾榜,悬诸寺门,从此称“六榕寺”,净慧原名,反完全湮,几乎无人知了。

广州是南海的一,又是海舶胡贾通商丛集的码头,不但富饶,且奢靡。三司衙门,常有宴,席间,各所藏书画文物共同观赏,研讨鉴别,苏轼更是逃不了徇人求题诗写跋,现在集中尚存《跋王进叔所藏画五首》《韦偃牧马图》诗、《王太尉峡中诗刻跋》《唐咸通湖州刺史牒跋》《石延年诗笔跋》《书进叔所藏琴》等篇,皆是应酬文字。

在许次的宴中,苏轼最欢喜的是孙鼛招待他在邸宅中的那一回。一日中,享受了爱的四物,书赠曰:“今日叔静处饮官法酒,烹团茶,烧衙香,诸葛笔,皆北归喜。”享余,方从海外蛮荒归的人,不免在那边饮无酒、食无、写字无纸笔的日子,不胜感慨,所《书孙叔静诸葛笔》云:

久在海外,旧所赍笔皆腐败。至鸡毛笔,拒手狞劣,魏元忠所谓骑穷相驴,脚摇镫者。今日忽孙叔静处诸葛笔,惊叹此笔乃尔蕴藉耶!

苏轼在广州一新识,推官谢举廉,字民师,新淦人,虽在政府任官,因其博,工词章,远近从问者尝数百人,他乐教人,在置席讲。苏轼了,他带了所撰书及旧,不经他人介绍,遮谒。

读他的品,苏轼称赏,他说:

“你的文章,等紫磨黄金,须你十七贯五百!”

就留他,谈论终日不倦。

离广州至清远峡,有《答谢举廉》一函,畅论文章。略曰:

……文略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所行,常止不不止,文理,姿态横生。孔子曰:“言不文,行不远。”又曰:“辞达已矣。”夫言止达意,疑若不文,是不。求物妙,系风捕影,使是物了者,盖千万人不一遇。况使了口与手者乎?是谓辞达。辞至达,则文不胜矣。

书中骂扬雄的《太玄经》《法言》,说他故意艰深的文词掩饰他的浅薄,正是“雕虫篆刻末技”!此言实是苏轼文论的画龙点睛语。

在广州,郑嘉粤西书,他是遭逢挫折、无意仕途的人,所问苏轼将的归止,有意相从,同隐溪山间。苏轼的愿望,最是回四川老,否则,他行遍,最感亲切的方是杭州。言:

……本意专归蜀,不知遂此计否?蜀若不归,即杭州佳。朱邑有言:“子孙奉祀我,不桐乡民。”不肖亦云。

苏轼在广州逗留了一月,十一月旬继续雇舟前行。孙鼛带了儿子坐一船追,又与同舟共进,在风巨浪中送至城西四十余的金利山,崇福寺饯别才回。苏轼深感老兄弟拳拳的爱意,书称谢不置。

舟抵清远峡,几新旧识吴复古、广州庆观的何士、罗浮宝积寺的昙颍尚、惠州的海禅师等人,从广州一路追,祖饯清远峡的广庆寺。

万万料不,吴复古忽害病。他是终年在外奔走,路的人,又行绝粒不睡的修功,身体本就非常虚弱,一病遂此不,问,但笑不言。

苏轼本预定的行程是从广州径度庾岭,至吉安登陆,赴湖南长沙转往永州。(见本集《与李端叔书》)月十五,将浈阳峡,孙鼛、谢举廉各派专差送最近的报导:“已见圣旨,苏轼复朝奉郎,提举玉局观,在外州军,任便居住。”

苏轼最高兴的,就是不必远赴湖南,他路跋涉,实在怕了,一身疲倦,亟需休息。是再改行计,《复孙叔静书》云:

亟辱专使教墨,玉局除,已有训词,似不妄。免湖外行,余生厚幸。至英,求人至永请告敕,遂度岭赣,归阳羡(宜兴)或归颍昌(许昌),老兄弟相守此生矣。

英州(广东英德)城,江水贯市内,旧架木桥,不了几年就坏了,郡守何智甫造座石桥,一劳永逸。桥日,恰巧苏轼此,何守亲求碑文。苏轼四言诗一篇,所谓“壤间,水居其。人往,鹈在河”者是。

苏轼诗,且字写了,但并不送,等何守再请,便说:

“轼未此桥,难象落笔。”

何即请他同往一观。轼说:

“使君是主,应先升车。”

何谢不敢,是并轿行。了桥,苏轼说:

“正堪诗,今晚件。”

至夜,派人送。苏轼所有此一番张罗,盖因所写诗中有“我与公,同载。欢呼填,抱其马足”几句话,所一定与何守同走一趟,印证此语不虚。一语不苟的精神,竟是史风范,不是平常诗人所有的。

在英州住几日,韶州通判李公寅、曲江令陈公密已派遣专使迎。新任广州太守朱服(行中)英州,苏轼旅中缺少夫役,就分遣一部分的仆役,又派节级梁立、林总率领些人,送苏轼路。

是,苏轼就非常安稳离别了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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