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之属 冬粉汤

流行台湾的冬粉汤南北有别,高雄猪舌冬粉,台北则几乎全是猪肠冬粉。无论猪舌或猪肠冬粉,少不了嫩姜丝,基本配料总是冬菜、蒜酥、芹菜末。尤其冬菜,半干态非酵腌菜,令浓郁的高汤透露清新。锅滴一点米酒,撒一点胡椒粉提味。

台北的猪肠冬粉使猪肠,猪肠的苦味不易除,口感不佳;尤有甚者,很卖猪肠冬粉的摊商懒清理干净,又舍不煮一,令猪肠嚼宛苦涩的橡皮筋。我吃次的“及品猪肠冬粉”“林猪肠冬粉”的肠清理干净,又煮够嫩,见店的。

居住罗斯福路那几年,常在师路“鸿凉面”吃早餐,虽是路边摊,桌椅碗筷洗刷干净,予人放、欢喜。除了凉面赞,综合冬粉、面圈点,面除了猪肠,另有贡丸、福州丸青菜、嫩姜丝、冬菜、酸菜等配料,很普通的一些食材,每一讲究细节,绝无任何敷衍,乃组合实实在在的味。我有吃猪肠冬粉,那肠整治洁净,从不曾吃带苦味的“黄肠”。珊留英国,曾电邮说,怀念“鸿”的食物寿司。

连云街“丽园寿司”营寿司冬粉,店内虽则拥挤,却显干净舒雅。我总是点食芋头排骨脆肠冬粉,或仅吃脆肠冬粉;其芋头、排骨酥、猪肠、白菜量足,汤味馥郁且清澈。芋头松绵;排骨酥腌渍甚透,腴软口;肠仔细清理,弹牙,脆爽,脂香饱满。我很幸运,工室位“鸿”“丽园”间,步行抵。

我犹原偏爱高雄口味。猪舌无骨、无筋膜、无韧带,亦无纤维感,柔软富弹,嚼感甚佳,风味在冬粉汤中最迷人。台北卖猪肠冬粉的商亦兼卖肝连、猪、猪肝,却鲜见猪舌;即使肝连煮冬粉,口感亦远胜肠,实在不知台北人卖冬粉汤奈何未见贤思齐?

猪一生不曾刷牙,务必刮净舌苔才安享。煮猪舌前先清洗,刀锋刮净表面,剪除舌腺体及喉根,经滚水汆烫,撕舌外膜。汤底猪骨内脏加葱、姜熬煮。

冬粉鱼翅,本身并无滋味,完全依赖高汤助阵,先是寄生本质,例螃蟹粉丝煲即须蟹黄、蟹膏、蟹附丽。优质的冬粉汤皆是冬粉吸饱了高汤,又维持弹劲,入嘴犹感受它轻度的抵拒感。

高雄市嫩江街近九路口骑楼有一摊猪舌冬粉,汤色清淡,汤味浓郁,清晨走我巷口就吃,它元气了我青少年期的早晨。

高雄处有味的猪舌冬粉,“阿进切仔面”始创一九五四年,店制的油葱酥甚,除了猪舌冬粉各白灼猪、内脏,亦有海产,其羹米粉、臊饭相名。阿进邻近我的生,现在三阿姨住在那附近,我曾在店啖猪舌冬粉、卷、羹,忽忽两年,三姨丈已往生。

盐埕埔邻近高雄港,埠早,聚集了许传统吃,曾是高雄最繁华的商业带;勇路“新百货公司”曾是全台最的百货公司,拥有全台首部电扶梯首座顶楼儿童乐园,是南台湾的重旅游景点。初中每次盐埕埔访友杨克兴,不免吃一碗阿进的冬粉汤。今老杨失联已逾二十年。

离阿进不远,七贤三路“冬粉王”一九七〇年始营业,原本在勇路;现已颇具规模,店内堪称宽敞,座位,食物类亦不少,除猪舌冬粉,另搭配猪、猪、腰子、猪肝、猪肚、骨仔、鸭等。冬粉王的汤色较浓,汤面见煮猪肝的浮沫。我习惯吃一碗猪舌冬粉,外加一份综合切盘,蘸店制的豆瓣酱,甚有滋味。店体恤老人,店内常年张贴着布告“凡年满八十岁长者莅临本店享免费招待”,令人感念。

啊,七贤三路,我少年代流连的所在;附近曾有一“海湾饭店”,醒目的阶梯外形,越战期间是军度假住宿的旅馆。越战期,七贤三路是国士兵嫖妓的酒吧街,我见街扶醉的国兵左拥右抱,总是觉是我亲爱的姐妹;有,士兵从海湾饭店房间掷酒瓶,路行人纷纷躲进骑楼,仿佛是花露水威士忌布景的野战场;我有恍觉己误入了莱坞电影《苏丝黄的世界》()的场景。

猪舌冬粉同步展的是台湾棒球与金光布袋戏。金龙少棒队夺世界少棒冠军,台湾的球棒越越硬,有一度世界冠军探囊取物。我至今崇拜金龙少棒人称“魔手”的王牌投手陈智源。一九七〇年,布袋戏《云州儒侠》在电视播,风靡全台,造“儿童逃,农人废耕”。

一碗猪舌冬粉汤我启了某些细微的声息,悄展示我的长经验,苦闷不安的童年,忧郁叛逆的青少年,那些有我知深藏的故;有失散的友,疼惜我的阿姨,展示一乡土的亲切感,情感世界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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