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之属 温州大馄饨

温州有“温州馄饨”,台湾才有。常见的内容形式是馄饨,汤内另有海苔、白菜、蛋丝、榨菜葱花,展至今,主有鲜馄饨、菜馄饨、鲜虾馄饨三。它的问世,是历史的偶。

馄饨写“餫饨”,四川人叫“抄手”,广东人唤“云吞”,山东人称“馉饳”,闽、台则名“扁食”。其历史悠久,至迟在汉代即已现,江南北有,偃月状已形,南北朝北齐人颜推说:“今馄饨,形偃月,通食。”了宋代,已是众化食品,城市内馄饨店。

此物古即讲究汤清馅细,像唐代段式《酉阳杂俎》所载:“今衣冠名食,有萧馄饨,漉汤肥,瀹茗。”说馄饨汤清澈泡茶,实在很夸张。不馄饨制并非易,陆游诗云:“春前腊物华催,拌儿曹酒杯;蒸饼犹十字裂,馄饨那五般。”叹馄饨精致,非一般庭厨房易。

我习烹饪初,曾制红油抄手待客,竟获厨艺梁琼白赞赏,害我意了几。同治年间,杨静亭在《门纪略》有一首打油诗赞颂北京“致斋”的馄饨:“包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香,汤清润吻休嫌淡,咽方知滋味长。”梁实秋盛赞致斋的煎馄饨:“每馄饨包非常俏式,薄薄的皮子挺拔舒翘,像是主教修女的白布帽子。”

一九八九年我初访北京,吴祖光、吴霜父女带我钟鼓楼品尝风味吃。昏黄的灯一张桌、两张椅,忽表现骑士精神。吴老、吴霜你先坐,我问老板娘椅子。那年头像情很坏,我一路挨骂怕了,未口先鞠躬,请问有椅子吗?不料立刻被指着鼻子斥骂:你不站着吃啊!我端着滚烫油腻的馄饨汤立正站不敢乱动,深恐又动辄咎。坐在角落低头吃食的父女不敢抬头,似乎未曾听闻他的客人正遭厉声斥责。

我北京的馄饨摊闻名久矣,略知其风格,皮薄,馅少,佐料,葱花、芫荽、虾皮、冬菜。那次却不记面皮是否擀厚薄恰,不记馅料的滋味,依稀仿佛猪掺了些碎荸荠。

高明的馄饨汤猪骨熬煮,须色清味厚,花莲“香”“戴记”扁食汤增添了制油葱酥,彰显了台湾味,两扁食名店系同源,创立者戴阿火年轻跟一位福州邻居习,从此挑担做生意。戴记是杨牧、夏盈盈伉俪领我初访,香则是陈黎带路,两扁食经验有着诗记忆。

花莲扁食接近鲤城风格,丹娅叙述扁食担:“挑子的一头是正坐着炉火的高汤锅,汤锅套着的边匾一一摆着各式各瓮钵,头是新制的各式调味料。挑子另一头,一盆精、冬菇、虾皮外加适量芝麻葱叶混剁的馅,一盆白面擀切的灯纸薄皮,一盆青花碗,一盆青花匙,一锅烫碗水便变魔术似的全从那头鼓捣弄齐整了。”年戴阿火挑担营生,约就是的情景。

扁食不扁,丹娅形容泉州的扁食“凝脂般挺肚张翼”,又像“半壁雪青的蚌壳托粒粉红珍珠在水中悠哉呢,尾趐却蝉翼般若有若无与汤化一体。汤面照例有星星点点金黄灿绿的葱油花,睡莲般令人赏悦目”。浮在汤中带馅的面食吃,其名称连接着古人神话混沌的象,清代富察敦崇《燕京岁记·冬至》:“夫馄饨形有鸡卵,颇似混沌象,故冬至日食。”所谓“冬至馄饨夏至面”乃古沿袭的习俗,连接着祭祀。

包馄饨瘦,花莲扁食猪腿制馅,结实鲜醇。明人高濂《遵生八笺》早有指示:“膘脂不搭在精”;《水浒传》三回载,郑屠:“却才精的,怕府裹馄饨,肥的臊子何?”加了肥馅的馄饨容易裂口。

馄饨皮薄尚,我的工室曾毗邻“苏杭点”,其菜馄饨皮甚厚,吃像水饺。台北市西宁南路“温州馄饨”的馄饨皮就薄透光,切方片,抹馅料,折兜。它从前在中华商场我就吃。

中华商场拆除前是台北最的综合商场,紧临西门町,由八座三层楼连栋组。一九四九年前,批军民随国民党台,商场原址曾搭建临竹造棚屋,安置新移民暂住,摆摊;越越人涌入,形规模的违章建筑群,生活环境恶劣,乃改建中华商场。商场盛极一,承租户的行业很:电器、玉器、古董、服饰、堪舆等,及许陆各的风味吃,“徐州啥锅”“点世界”“致楼”“老夏水饺”“老陆馅饼”。今温州馄饨已传承三代,除了卖象园的馄饨,兼营臊饭卤白菜、笋丝,仿佛温州腔中带着台湾口音。

温州馄饨汤总是非常烫,表面虽已降温,面犹滚烫命,不香港云吞汤的标准吃,否则易伤舌;通常是入嘴前先它吹两口气,细语般,咬一口,再吹两口气,咬一口,此般轻咬待。

我象跟随国民党台的族群中,有一位温州人卖馄饨汤营生,立号温州;又由头硕,就叫它馄饨,别坊间习见的扁食。温州馄饨的头足足比扁食两倍有余,形似云朵,三四颗即足笼罩整海碗,保温效果佳,表现硕饱满的特质。是一烫嘴又烫的点,诉说滚烫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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