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之属 韭菜柴鱼

庭旅游七星泽,先逛柴鱼博物馆,面飘散着烟熏气味,烘焙区,展示区,DIY体验区,空气中洋溢着柴鱼香。花莲海域盛产鲣鱼,孟夏,鱼群随黑潮北涌至,七星潭遂重的柴鱼工厂,柴鱼博物馆是老柴鱼工厂转型改建。

七星潭并非湖泊,是弧形的砾石海湾,又称月牙湾,海湾末端连接着中央山脉,平拔。现在已规划有赏景步、海边亭台、观日楼、赏星广场等设施,海滩布满了鹅卵石。此处邻近空军基,飞机降落的航。从前我,坐在海滩,忽就有战斗机低空掠,花莲朋友总夸张警告:快低头,别撞飞机。

每次走进海产店或米粉摊,总点食“韭菜柴鱼”。传统台式料理,制很简单:先汆烫韭菜根部,再全部浸入沸水,接着放进冰水中,捞,沥干切段,束条状,淋拌匀的姜末、蒜末日式酱油,放柴鱼片。

啖螃蟹、虾、鱼,或脂味浓厚的猪皮、嘴边、猪舌头前,先品尝韭菜柴鱼,像替胃肠。吾甚爱韭菜,无论馅料包水饺、韭菜盒、蚵嗲,或炒米筛目、豆干、鹅肠、鸭肝……充满魅力,唯一的缺点概就是塞牙缝。

春韭韭白最受欢迎。韭白长肥,口感柔嫩细致,辛辣味淡,采收前一月,韭农在根部铺厚厚一层木屑,延长韭白。袁枚《随园食单》叙述韭白做法:“韭,荤物。专取韭白,加虾米炒便佳。或鲜蚬亦,蚬亦,亦。”非唯韭白,韭菜花、韭黄亦,清水人常做的“黄金饭”即韭黄拌炒虾米、香菇、米粒,再入锅煮熟。

夜雨剪春韭在中国文中俨是友谊的隐喻,现代诗人似乎继承了的象征传统,张错藉春韭怀人:“是每逢连夜苦雨/总缺一束春韭/或是一久无音讯/飘前的旧友。”一盘炒面加了韭菜,立刻提升了质。每次台东总“榕树米苔目”,那碗干米筛目所味,概是有量的韭菜、柴鱼豆芽。餐桌的柴鱼乃受日本文化影响;加入韭菜,变台湾一庶民菜。

柴鱼因坚硬木,故称木鱼(鲣节,かつおぶし),原料鲣鱼佳,头尾内脏,取腹部方的鱼,干燥熏制;做法是先煮熟鲣鱼,拔刺,熏干,反复日曝,再置凉处静待霉,木质化;制程宛在放牧微生物,需费甚久,食先刨薄片。柴鱼刨须完整宽薄,纹路细致清晰,色泽淡,芳香。最高级的柴鱼唤“本枯节”。

柴鱼增添食物鲜味,是日式高汤的灵魂,日本料理的基调,堪称食物中的日本符码,诸味噌汤,茶泡饭,野菜杂炊等;日本人放些柴鱼片在白饭,淋酱汁,是“猫饭”(ねこまんま)。台湾人常柴鱼片调味凉拌豆腐。韭菜结合了柴鱼,重新定义了它的味。

是我素所服膺的简单,结构简单,其哲理却丝毫不简单。味何需元素?最近参加了几场座谈,言人数几十人,彼此间有话,殊少集,各表述意见又我吹嘘;像材料、元素繁的菜肴,辣、咸、麻、甜、酸兀演义己的话语(discourse),互相间格格不入,形味的无政府状态。尊敬的书记尊敬的秘书长尊敬的主席尊敬的院长尊敬的主任,除了尊敬的闸蟹餐桌有食物,豆干太硬,鱼太腥,太咸,花生半生不熟,蛋不新鲜,面条又馊掉了,咖啡苦涩。

韭菜的生命力旺盛,却非常敏感柔弱,既怕冷又怕热,予人珍重感,疼惜感。汆烫韭菜身段柔软,躺立;柴鱼则像阳刚的陪伴。两物各独食显孤独,结合在一,展融洽的山海情。

一般蔬菜恬淡寡味,韭菜则气味强烈,独特,有机,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韭菜柴鱼是凉拌菜,辛香冷静,先经沸水翻滚,再浸泡冰水,挽留着翠绿本质,仿佛激情洗涤清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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