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的回目

金庸的封笔《鹿鼎记》,写法与他前的武侠说完全不同,致有读者怀疑是别人代写。其实是金庸有意的。他在《鹿鼎记》的记中说:“一者不应总是重复己的风格与形式,尽尝试一些新的创造。”他不单在整部说的写法不重复己的风格与形式,在说的回目是彩姿,有“新的创造”的。

金庸在早期的《书剑恩仇录》《碧血剑》两书中,依使旧式章回说的仗工整的一联回目,前者的是七字句的一联,者的是五字句的一联。“金风野店书生笛,铁胆荒庄侠士”“纤纤铁手,烈烈舞金蛇”等。在《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中,回目则全改四字句,“弯弓雕”“九真经”“神雕重剑”“情是何物”等。《笑傲江湖》的回目则最简练,每回仅二字概括。“灭门”一回,写林平一惨遭灭门祸;“洗手”一回,写刘正风金盆洗手,退武林,却招全被杀;“传剑”一回,写风清扬向令狐冲传授“独孤九剑”,等等,概括十分准确。《侠客行》《连城诀》《飞狐外传》等书,则长短不等的标题代替回目。《雪山飞狐》则连标题不,“一、二、三、四”各回分便算。《白马啸西风》《鸳鸯刀》《越女剑》因篇幅较短,则连“一、二、三、四”略不了。

在十五部品中,《倚屠龙记》《龙八部》《鹿鼎记》三部的说回目最有特色。些回目,有的串是一首诗,有的连是一阕词,有的则是集取古人律诗中的一联句组,真是形式。

《倚屠龙记》共有四十回,每一回目是一句七言诗,句句韵脚相同,四十句连,便了一首句句押韵的柏梁体古诗:“涯思君不忘,武山顶松柏长。宝刀百炼生玄光,字丧乱意彷徨。皓臂似玉梅花妆,浮槎北冥海茫茫。谁送冰舸仙乡,穷十载泛归航。七侠聚乐未央,百岁寿宴摧肝肠。有女长舌利枪,针其膏兮药其盲。不悔仲子逾我墙,见中山狼。奇谋秘计梦一场,剥极复参九阳。青翼一笑飏,倚长剑飞寒芒,祸萧墙破金汤,与子共相扶将。排难解纷六强,群雄归约三章。灵芙醉客绿柳庄。太极初传柔克刚。举火燎何煌煌,俊貌玉面甘毁伤。百尺高塔任回翔,恩断义绝紫衫王。四女同舟何所望,东西永隔参商。刀剑齐失人云亡,冤蒙不白愁狂。箫长琴短衣流黄,新妇素手裂红裳。屠狮有孰殃,夭矫三松郁青苍。英雄莫,君子欺方。秘籍兵书此中藏,不识张郎是张郎。”

《龙八部》共有五集,每集的回目一首词,合便有《少年游》《苏幕遮》《破阵子》《洞仙歌》《水龙吟》等五首。五首词的词牌各有不同,有长调,有短调,有平韵,有仄韵,豪放婉丽,兼有。今一集五集的回目抄录,供赏览。一集的回目调寄《少年游》,的是少年游本意:“青衫磊落险峰行,玉璧月华明。马疾香幽,崖高人远,微步縠纹生。谁子弟谁院,无计悔情。虎啸龙吟,换巢鸾凤,剑气碧烟横。”五集的回目则长调《水龙吟》题,表达豪迈慷慨情:

“燕云十八飞骑,奔腾虎风烟举。老魔丑,岂堪一击,胜不武。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念枉求眷,良缘安在,枯井底,污泥处。

“酒罢问君三语:谁,茶花满路?王孙落魄:怎生消,杨枝玉露?敝屣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惧?教单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鹿鼎记》则又与《倚屠龙记》《龙八部》不同,它的回目并不串诗词,使的是仗工整的每回两句,同旧式章回说的回目一般。但两句并非金庸所,是从他先人查慎行的诗集中集取一联句。从别人现的诗集中选取两句回目,似容易,其实甚难。因金庸所的方法,并非像一般集句的那。从不同的诗篇中选录单句,甚至从不同者的诗中选集单句。他每回所集的两句,是选同一首诗的,且五十回的集句,又同一者的,就极难了。因从同一首诗中集句,有一句了,一句却无关,或者一句很合,一句却不着,最就放弃,另选新的。因此的集句回目,限制太,较者行创难。所金庸己说“有些回目难免不很贴切”。但在五十联回目中,贴切概括该回内容的,是数。二回“绝世奇传闻,最情见面初”,写书中主人公韦宝与茅十八结识,从此引一篇奇绝妙绝的故;四十三回“身红云长傍日,随碧草又迎风”,写韦宝既陪伴康熙,又追随的复杂境矛盾行,是颇贴切的。再“翻覆两假手,兴衰一劫局更新”“眼中识字君少,老知音较昔难”“人绝域原拼命,伤每怕真”等回目,句子本身已极有诗意,与该回内容连在一,细加咀嚼,更令人回味不尽。

据《蜀山剑侠传》者珠楼主子李观承说,其父写例先完书稿,再细推敲回目文意,予精制。因此《蜀山剑侠传》一书中的回目,文采斐,诗味浓郁。金庸《倚屠龙记》《龙八部》《鹿鼎记》三书中那些极见匠的回目,必是在书修订所精撰制的。一本书,在有了内容,再配精的回目,就更是锦添花、相益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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