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行旅,小说中华 信仰与爱的辩证

——阮庆岳的说

除了少数例外,最近几年的台湾说基本乏善陈。跨世纪的喧哗热闹一阵,并有文坛带明显突破。岛局势的躁郁及文化产业本身的质变,似乎影响了创者的信念。年头百无禁忌,但却像什不值写了。

就在尴尬中,我阮庆岳一系列品的现,极其值注意。阮庆岳的本业建筑,却在文字的构造现新的。从短篇(《曾满足》《哭泣哭泣城》)长篇(《重见白桥》《林秀子一》),诗文合集(《四色书》),他一路写,尽管未必是佳,却足显示其人的敏锐才情。

阮庆岳的说专注人间幽微暧昧的关系,神秘莫测的牵引,笔触简约,每每归一淡淡的形思。他的风格让我宋泽莱,或郭松棻、雷骧、舞鹤、赖香吟等人的部分说。但他最仪的应是七等生;者两度他的品序,惺惺相惜意,不难见。

体言,阮庆岳所代表的传统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现代主义的转向。些者写生命的孤绝本质,社伦理关系的游移,有主体或荒谬或颓废的存在姿态,无不是现代主义叙述的正宗法。不同的是,他行文造境,往往更乞灵台湾众社的象资源。日常礼俗、市井风情、宗教信仰,及一股抑郁柔韧的历史集体潜意识,总在他的字行间寻找路。由此产生的张力,最观。现代与乡土不再是两相峙的文命题,互表的奇特辩证。七等生的《我爱黑眼珠》,宋泽莱的《红楼旧》《血色蝙蝠降临的城市》,舞鹤的《拾骨》《悲伤》,赖香吟的《岛》等,是参考的例子。

在他稍早的品,阮庆岳喜欢描写一系列的人生即景、偶邂逅,并思考隐含其间的德意义。像《曾满足》中台湾女子曾满足在异乡跨越阶级、辈分的忘年爱;《纸使》《哭泣哭泣城》诡异的、似真似假的跨国恋情;《蝴蝶》的灾难超的解;《不眠夜夜不眠》《骗子》连环套似的望游戏等,莫不此。他的人物半是孤独的行旅者,北非或是南,中国洛阳或是国凤凰城,台北或是关山,他跨越域、宗法、别,甚至阳的界限,寻寻觅觅,反复追求,却难厘清追求的目标。了追寻那不该或不的,他不惜逾越礼法,因此挑了一层罪的氛围。爱情,尤其是非分的、异色的爱情,往往被引追求的触媒,但归根究底,人的救赎或堕落才是最的意义所在。

面救赎或堕落,阮庆岳不无感;他的故似乎指向一则又一则的德寓言,甚至沾染宗教色彩。细读,我又觉他的德寓言缺乏终极指标,不是一则又一则有关德游戏的“语言”。现代主义者那形式恋嘲的操,毕竟是阮庆岳此一阶段的特征。

的风格在阮庆岳最近的长篇说《重见白桥》已有改变。尽管追寻意义的徒劳感觉仍旧挥不,他似乎不再计较的困境,另求超越。他所诉诸的,是异度空间的往,有灵犀的接触,及最重的,无穷尽的诗意幻象显现。阮庆岳有意诗调理、再现人间叙“说不清”的现象。诗不是抒情言志的形式,是一谵语,一感召。诗解放了人我,及人神的界限。面现代的意义废墟,诗仿佛其喻象力量,召唤启,串通纷散落的一切。阮庆岳语言的信念,毋宁已带有强烈伦理关怀,与往颇有不同。他的新《东湖三部曲》正是基一基础的告白。的讨论集中在其中的一部《林秀子一》完结篇《苍人奔鹿》。

《林秀子一》写的是台北居民林秀子一儿两女在感情、亲情及信仰的遭遇。林秀子的长很不容易,结了婚丈夫又突离。胼手胝足维持庭,有所,同必须面己生命的失落。乍,是相通俗的故。林秀子一与众不同,因他经营的是座神坛,专拜瑶池金母。林秀子精明干,手腕灵活。扶乩托梦,卜卦收惊,俨了社区的精神导师。的业却不无瑕疵,因儿子凯旋是在丈夫走数年才生的——虽号称己守身玉。但不打紧,告诉周遭,儿子是夜有所梦,是神迹。

台湾的神坛庙千千万万,早已民间精神资源的重一景。其中必隐藏许故,但却一向乏问津。阮庆岳写林秀子一,谓眼光独。他并不搜奇猎怪。他写林秀子经营的神坛,一前此经营的面摊,兢兢业业,广结善缘。有一惊人的主义风格,甚至及超的层面。各路神鬼无非是日常生活的有机部分,社的秩序总不信仰的秩序。前现代加现代,台湾众生活的复杂因此陡释放。

林秀子供奉的神佛,靠它维生。底是信是不信,早就不闻问。与此同,的三儿女却兀信仰做了不同的诠释。淑在一次进香团的活动中,半推半就遭人强暴,却与方结不解缘。淑丽专与洋人往,从不怕身布施,但总不找灵相契的象。凯旋谦卑无,始就像圣人。姐弟三人注定经受试炼,见证林秀子神坛的法力。

阮庆岳写他的试炼,每有“神”笔。淑爱的男人,及他瘫痪的妻子及死的儿子。除了初次的强暴外,两人的关系竟是灵修一般,无言。淑丽在一次国外冶游染怪病。在绝望中忏悔,愿舍一条手臂永远罹病,身体其他部分竟因此豁愈。凯旋则俨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借的人物。他虽有异禀,却宁愿他的虔诚谦卑,不神迹,超度众生。阮庆岳默默观察些人物的怪诞遭遇,借他的遭遇,写一则又一则的证故。

但证什呢?林秀子的早已是神魔往、共昌共荣的世界。宗教与祭祀因此一日常生活方式。在此,阮庆岳则暗示有一些更根本,更艰难的寄托——那就是爱,悲悯与感动的爱,舍我就彼的爱。我他的说最终探讨的是信仰与爱间的辩证关系。有信仰的人不见有爱的力,但爱人的人却必须有坚实的信念做盾。

或有识者觉阮庆岳陈义高,与目前的文坛格格不入。但我他铤走险,正是《林秀子一》的魅力所在。说中的人物半是社中层的畸零人。他历尽沧桑,求神问卜,无非企求安顿人我及鬼神的关系。民俗宗教将他的关怀与恐惧仪式化常化了,他所理解与履行的,根本是伦常理。些人他有限的知识及身,展一套我验证的灵异、因果的论述,并付诸实践。阮庆岳在其中比正统宗教更丰富,更暧昧的信仰与爱的考验。林秀子的子女情人的付,淑无怨无悔追随的男人,淑丽的怪病,凯旋的我牺牲,是最明白的例子已。

阮庆岳言,现代或现代所标榜的主体有重新思考的余。世路苍莽,有少神秘不我所左右。疫疠、癫狂、嗔、异象在在困扰、蛊惑我,提醒我身体——有主体——的不由主。我将何处?引导我细思说中的一段话。淑丽怪病初愈,凯旋不明白何许愿让一手永不复原。

“我已经不再相信完全康复件情了。其实并有真正生任何特别的,我是前一,仅仅是在段我人苦痛的经验程中,我终体某前所不明白爱的真实存在。爱就像一位亲切的人脸显现的那微笑,令人觉十分熟悉却人见,因此一直无法具体叙述罢了。所谓什是完全的康复,就亲切的微笑一,我一直相信它的存在,却从有确实见它的真实存在,所其实一直在暗怀疑着。”

“什怀疑它呢?你因惧怕什胆怯了吗?什不敢宣称你将完全康复呢?”

……

“因那是比我所了解更巨的力量……底是抗或是先预防的避?……或是接受?我的确相信纯粹的爱的存在,是我不相信的爱在人间存活,因人不够纯净,人因己肮脏,所失穿着漂亮新衣的权力。人因此爱他见不的物,果所爱的人露了面显现,爱就立刻消失无影踪。”

“因恐惧吗?难爱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因不爱、不敢爱恐惧,因爱信仰。在一刻,阮庆岳的人物突跳了他宿命的身份,有了片刻启悟。他高高的话与其说带着旧俄说的风采,不说有乩童诳语般的泄露机。正因此,说中所有的怪力乱神,不妨信仰、爱的草根演绎。

化伧俗圣宠,化妄传奇,本是阮庆岳说写人间的宗教(不一定是宗教)的吧?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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