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康诗人与江左诗风 第三节 游仙诗与玄言诗

刘勰称西晋诗坛“人才实盛”(《文雕龙·序》),但了期由诸王及诸胡乱,太康诗坛的精英部分在乱中丧命,张华、潘岳、陆机、陆云、石崇、欧阳建、刘琨等无一幸免,挚虞等人甚至活活饿死乱中。西晋期人才凋零,诗坛沉寂。晋室南渡际,刘琨留守在北方并州浴血苦战,郭璞则携避江南。刘琨壮烈殉国,有郭璞在勉强支撑诗坛的残局。

郭璞(276—324),字景纯,河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人。璞博才,通经术,善辞赋,喜古文奇字,妙阳算历卜筮,因此有许关他卜筮神妙的离奇传说。永嘉末中原板荡,他江南深王导器重,被引参军;元帝著郎、迁尚书郎;明帝初王敦记室参军,因劝阻敦谋反敦所害,及王敦平追赠弘农太守。有辑本《郭弘农集》。曾遍注《尔雅》 《方言》 《山海经》 《穆子传》《楚辞》《水经》等书,江初的赋《江赋》雄奇壮丽,与木华《海赋》同文史写江海的名篇。,郭璞最人传诵的是《游仙诗》。

游仙诗并非始郭璞,在《楚辞》中就有游仙的内容,屈原的《远游》《招魂》。汉魏诗歌中更有许游仙,连俯视八极的曹操有《秋胡行》。屈原“游仙”是由他保留了楚原始宗教的某些特征,保留了神话的象与传说,是由代的污浊黑暗使他希望“轻举远游”。汉魏的游仙诗抒写生命的依恋,长生的企盼。郭璞的《游仙诗》则既不同屈原,有别汉魏游仙。锺嵘《诗品·晋弘农太守郭璞》说:“《游仙》,词慷慨,乖远玄宗。其云‘奈何虎豹姿’,又云‘戢翼栖榛梗’,乃是坎壈咏怀,非列仙趣。”《游仙诗》现存完篇十首,另有九首残篇。些诗篇中虽有部分是抒写“列仙趣”,描写己登神游的“经历”九阊阖的神奇境界,表现己超凡入仙、长生不老的愿望,其根本原因是因现实“令人哀”才幻“飘飖戏九垓”,九首:

采药游名山,将救年颓。

呼吸玉滋,妙气盈怀。

登仙抚龙驷,迅驾乘奔雷。

鳞裳逐电曜,云盖随风回。

手顿羲辔,足蹈阊阖。

东海犹蹄涔,昆仑若蚁堆。

遐邈冥茫中,俯视令人哀!

他的数游仙不是“假栖遁言,激烈悲愤,在言外”(刘熙载《艺概·诗概》),表现了诗人的匡国志忧世情,流露了志不获骋的苦闷高蹈世的向往。何焯在《义门读书记》中此曾有精的评论:“盖伤坎壈,不匡济,寓旨怀生,写郁。”我其中两首代表: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潜盘,安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触蕃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游仙诗》其一

逸翮思拂霄,迅足羡远游。

清源无增澜,安运吞舟?

珪璋虽特达,明月难暗投。

潜颖怨青阳,陵苕哀素秋。

悲恻丹,零泪缘缨流。

——《游仙诗》其五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的尘,是由“逸翮思拂霄,迅足羡远游”的世志不实现,“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的隐逸思,正“悲恻丹,零泪缘缨流”的痛苦绝望。隐逸,游仙罢,是诗人“不匡济”“伤坎壈”的表现。

刘勰在《文雕龙·明诗》中高度评价了郭璞《游仙诗》的艺术就历史位:“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徇务志,崇盛忘机谈,袁、孙已,虽各有雕采,辞趣一揆,莫与争雄,所景纯仙篇,挺拔俊矣。”《游仙诗》在诗语、诗情诗境独拔流,跳玄言诗的窠臼,所它在同代的诗歌中显挺拔群。同《游仙诗》突破了历史游仙诗的某些传统,它并非单纯写飘飘游仙的乐趣,主是通一题材表现己代、社、人生的体验,抒写己的人生苦闷与社理。《晋书·郭璞传》称璞“词赋中兴冠”,锺嵘认郭璞“始变永嘉平淡体,故称中兴一”(《诗品》卷中),永嘉南渡郭璞东晋一位重诗人,他不仅是西晋东晋间一位渡的诗人,是期一位就最高的诗人,“中兴冠”的盛誉无愧。

稍晚郭璞的庾阐写了一些游仙诗,现存类品十首,其中五言诗四首,六言诗六首。六言诗:

赤松游霞乘烟,封子炼骨凌仙。

晨漱水玉玄,故灵化。

——《游仙诗》其六

乘彼六气渺茫,辎驾赤水昆阳。

遥望至人玄堂,与罔象俱忘。

——《游仙诗》其七

庾阐的游仙诗在“辞趣”不同郭璞,他有郭璞游仙中那“零泪缘缨流”的悲伤,有他那“不匡济”的忧虑,庾阐不是借游仙“寄言德,托意玄珠”,抒写“灵化”“”的逍遥境。庾阐游仙诗的语言虽不像郭璞那“文藻粲丽”,但他十分注重琢字炼句,四首“白龙腾子明,朱鳞运琴高。轻举观沧海,眇邈瀛洲”,色彩鲜明又偶工整。

真正笼罩东晋诗坛的是玄言诗,南朝人此有论述,沈约在《宋书·谢灵运传论》中说:“有晋中兴,玄风独振。穷柱,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单乎此。建武暨乎义熙,历载将百,虽缀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德,托意玄珠,遒丽辞,无闻焉尔。”锺嵘一期诗歌的批评更尖锐:“永嘉贵黄老,稍尚虚谈,篇什,理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德论》,建安风力尽矣!”

江左“玄风独振”与江左士人的态息息相关,渡江初晋元帝有“寄人国土”的惭愧(《世说新语·言语》),江士族更黯神伤,《世说新语·言语》载:“卫洗马初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茫茫,不觉百端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遣此!’”东晋前期政坛的中流砥柱王导,始口头鼓励“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同),但实际并不见他有任何光复失的举措。“离黍悲”随着间的推移逐渐淡化,了二代士夫就基本“他乡认故乡”了,王羲因稽山水风物绝佳“有终焉志”,“稽有佳山水,名士居,谢安未仕亦居焉。孙绰、李充、许询、支遁等皆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同”。(《晋书·王羲传》)玄清虚恬淡的旨趣恰迎合了士夫偏安苟且的态与闲适风雅的情调,一名士玄清谈乐此不疲。

东晋玄言诗的兴盛主是“玄风独振”的结果,但江左的玄风不同正始的玄,进行深刻哲运思的理论兴趣逐渐淡化,玄此已一思辨的游戏,士夫所热衷谈玄,是因他在清谈中表现己的机智辞锋,在谈玄中展示己的气质风度。《世说新语·文》载:“支林、许、谢盛德,共集王。谢顾谓诸人:‘今日谓彦,既不留,此集固亦难常。共言咏,写其怀。’许便问主人有《庄子》不……支林先通,七百许语,叙致精丽,才藻奇拔,众咸称善。是四坐各言怀毕。谢问曰:‘卿等尽不?’皆曰:‘今日言,少不竭。’谢粗难,因叙其意,万余语,才峰秀逸。既难干,加意气拟托,萧,四坐莫不厌。”无论是谈者是听者,倒不在乎底谈了些什,更注重方是怎谈的。“支林、许掾诸人共在稽王斋头。支法师,许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不辩其理所在。”(《文》)“理所在”人并不怎关,清谈“精丽”的“才藻”“”的气韵才博“嗟咏”。谈玄中的“思”就转向了“诗”,江左那些清谈高手同是玄言诗人,著名的清谈许询、孙绰“并一文宗”(《文》引《续晋阳秋》),“简文称许掾云:‘玄度五言诗,谓妙绝人。’”(《文》)

东晋中期玄释合流,名僧与名士从甚密,支遁援释入玄《逍遥游》别新解,在向秀、郭象外标新立异,赢不少士人的赞许尊敬。《世说新语·文》载:“王逸少稽,初至,支林在焉。孙兴公谓王曰:‘支林拔新领异,怀所及,乃佳,卿见不?’王本有一往俊气,殊轻。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领域,不与言。须臾支退,正值王行,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贫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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