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陶渊明的生命境界与诗歌成就 第一节 陶渊明的人生道路与人生境界

陶渊明(365?—427),字元亮,或云名潜字渊明,号“五柳先生”,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附近)人。曾祖陶侃在东晋初年声威显赫,一代名将,死追赠司马,祖父陶茂曾任武昌太守,其父概未曾任显职,且在诗人年幼就世了,母东晋名士孟嘉女。

诗人在己的乡度了他的少年代,二十九岁江州祭酒,因不堪吏职少日便归,因贫先任镇军将军参军、建威将军参军等职。义熙元年(405)彭泽县令,在官八十余日便免职。归隐田园朝廷曾征召他任著郎,但他拒绝了朝廷的征聘,“豆南山”负耒躲耕终老。死朋友谥“靖节征士”,故世号“靖节先生”。

人总是赞他不五斗米折腰的刚烈气节,总是激赏他那洒落悠的人生境界,常常忽视了他必须面的许有关社与人的难题:诸穷与达的烦恼,贫与富的战,生与死的焦虑等。果陶渊明的高逸洒,不了解他“忧勤任”(沈德潜《说诗晬语》),我就不深刻理解陶渊明的人生境界,我就不明白陶渊明是何从忧勤走向洒落,不了解他人生境界的主特征及其文化底蕴。

“少年罕人,游在六经”的经历,早年儒思的熏陶,使青少年的陶渊明及早获了入世情怀(《饮酒》十六),他曾有“济苍生”的壮志(《感士不遇赋》),有“猛志逸四海”的豪情(《杂诗》五),有“慷慨忆绸缪”的雄(《杂诗》十)。《命子》据考证三十岁左右,立年的诗人在追述先辈的勋业抑制不住己的景仰与钦羡,陶氏在历史“历世重光”骄傲,并己年届立却一无建树羞愧,了“嗟余寡陋,瞻望弗及”的叹息。称述祖业既勉儿亦勉,希望己继踵前贤,但愿儿子光宗耀祖,使先辈有勋绩称前,儿孙有伟业著。他了己的业有东西游走,《拟古九首》八说:

少壮且厉,抚剑独行游。

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

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

不见相知人,唯见古丘。

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

此士难再,吾行何求?

诗人在此诗中抒写己少独闯的豪侠肝胆,斗强扶衰的侠义情怀,及世无知音的孤独苦闷。诗中的经历并非诗人青少年生活的实录,身处晋末宋初的陶渊明不“行游”张掖幽州,“张掖至幽州”“渴饮易水流”云云,是明其“壮且厉”的刚强豪迈罢了。在《读山海经》九、十两诗,诗人同高音亮节称颂不畏强暴的胆略、顽强不屈的斗志刚毅勇敢的精神:

夸父诞宏志,乃与日竞走。

俱至虞渊,似若无胜负。

神力既殊妙,倾河焉足有?

余迹寄邓林,功竟在身。

精卫衔微木,将填沧海。

刑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不复悔。

徒设在昔,良辰讵待!

两首诗表达了些悲剧英雄壮志难酬的叹惋,更抒写了他奇行异志的赞,诗中的果敢气盖了感伤情。从“猛志固常在”“功竟在身”些铿锵响的诗句中,我不难诗人功名的向往。他在《拟古》二中说:“生有高世名,既传无穷。不狂驰子,直在百年中。”陶渊明已届不惑年仍功德期,忧勤任,他在《荣木》一诗前的序中说:“荣木,念将老。日月推迁,已复九夏;总角闻,白首无。”他不断打精神勉励己:“先师遗训,余岂云坠!四十无闻,斯不足畏。脂我名车,策我名骥。千虽遥,孰敢不至。”完全是儒“行健,君子强不息”的回响。

了不使己“白首无”,陶渊明次“宛辔”仕,从二十九岁释褐“州祭酒”四十一岁辞彭泽县令,其间仕隐共拖了十二年。史诗人己总是仕的原因归结“贫”。陶渊明早年生活的贫苦是实,但并不是他仕的唯一的甚至不是主的原因。他辞彭泽县令生活同常常陷入困境,有穷“行行至斯”(《乞食》)沿门讨乞的程度,他并有因“长饥”“仕”,义熙末反拒绝朝廷“著郎”的征召。就其庭背景早年“游六经”的教育,他青年期“慷慨忆绸缪”的志向是他几次仕的主动因。

陶渊明的气质又不宜仕,他称己“少无适俗韵,本爱丘山”(《归园田居》一),“闲居三十载,遂与尘冥。诗书敦宿,林园无世情”(《辛丑岁七月赴假江陵夜行涂口》)。《始镇军参军经曲阿》一诗说:“弱龄寄外,委怀在琴书。被褐欣,屡空常晏。”所他每次踏仕途就像鸟儿被关进笼子一般拘囚,“目倦川途异,念山泽居。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同),“伊余何者,勉励从兹役。一形似有制,素襟不易。园田日梦,安久离析”(《乙巳岁三月建威参军使经钱溪》)。难怪清人张荫嘉认陶仕像是“违举”,因始便“有悔意”(《古诗赏析》)。仕又厌仕,始便思归,了陶渊明每次仕的特点。苏轼将此说是陶人“真”的一表现:“陶渊明仕则仕,不求嫌;隐则隐,不高。”(《书李简夫诗集》)一行表明他人真固不错,但并有说清诗人一边仕又一边厌仕的原因。他从“向立年”不惑年一人生阶段,忽仕忽归隐,说明他仕有仕的苦恼,隐有隐的不安,寄情田园他难免“白首无”的惶恐,走仕途又与他“闲静少言”的气质相违。最诗人才深深意识汲汲功名是己误入“迷途”,走仕途使己“形役”,《归兮辞》彻悟说:“归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形役,奚惆怅独悲!悟已往不谏,知者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昨非。”

关陶渊明辞彭泽县令的原因,沈约在《宋书·隐逸传》中曾有明确的代:“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潜叹曰:‘我不五斗米折腰向乡人!’即日解印绶职,赋《归》。”萧统的《陶渊明传》《南史·隐逸传》众口一词沿袭沈说,“不五斗米折腰”在历史一直被传谈,并人赞颂仿效典范,且了气节操守的代名词。尽管怀疑它的历史真实有些煞风景,但它不仅情理不合,更与陶渊明己的陈述不同,所历史不断有人此提质疑:“(陶元亮)岂未仕先,茫不知有束带谒见,孟浪受官,直待郡遣督邮,方较论禄微薄,礼卑屈邪?”(林云铭评注《古文析义初编》卷四)《归兮辞序》中他己辞官的原因有详细的说明,我听听诗人己是怎说的:

余贫,耕植不足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劝余长吏,有怀,求靡途。有四方,诸侯惠爱德,叔余贫苦,遂见邑。风波未静,惮远役,彭泽百,公田利,足酒,故便求。及少日,眷有归欤情。何则?质,非矫厉所,饥冻虽切,违己病。尝从人,皆口腹役。是怅慷慨,深愧平生志。犹望一稔,敛裳宵逝。寻程氏妹丧武昌,情在骏奔,免职。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因顺,命篇曰《归兮》。

由求官是“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的生活所迫,不仅不是实现己抱负的内在求,反有违己“质”的,因他奔走仕途完全是“口腹役”,灵的折磨比饥冻苦更切,沉浮宦海曲“从人”,既扭曲了己内在的本,远离了己喜的“园林”。是委运是曲从人,是保持己的“质”是“矫厉”己的本,二者间存在着不调的矛盾,陶渊明最终选择了前者,是他“解印绶弃官”的深层原因,一选择是他生命的决断。

委任,任真适,是陶渊明的人生态度,是他的存在方式。在待穷与达一问题他不愿意扭曲己的,在待贫与富的问题同此。他一般人一常有“贫富常战”(《咏贫士》五)的苦恼。仕途的“穷”必带生活的“贫”,“拂衣归田”等着他的是“弊襟不掩肘,藜羹常乏斟”(《咏贫士》三)的煎熬。陶渊明虽“望非世族”(《晋书·陶侃传》),但他本朝元勋仍有比较深的社关系,几次入桓玄、刘裕些左右政局的人幕府就是证明。历史他位不不的士人提供了的选择余,他弃官守拙贫,仕苟富。正是富贫的主动,才造他精神是富是贫的矛盾冲突。诗人所最弃官彭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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