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一节 梁陈诗歌的时代风格

《梁书·文传序》说:“(高祖)旁求儒雅,诏采异人,文章盛,焕乎俱集。”《南史·梁武帝本纪论》称“江左,年逾二百,文物盛,独兹”。梁武帝统治的近五十年间,社的安定经济的恢复,使文人从容从文创,同梁武帝父子杰的文才华、文的爱、文人的奖掖与礼遇,更促进了文创的繁荣。

梁武帝萧衍不仅“博通”(《南史·梁武帝纪》),且“雅词赋”(《南史·袁峻传》),他在齐已预“竟陵八友”的文集团,即帝位“每所临幸,辄命群臣赋诗,其文善者赐金帛,是缙绅士,咸知励”(《南史·文传序》)。《梁书·文传序》称“沈约、江淹、任昉并文采,妙绝。至若彭城沆、吴兴丘迟、东海王僧孺、吴郡张率等,或入直文德,通宴寿光,皆选”。类似的记载在《梁书》《南史》各传中不绝书,“高祖招文士,有高才者,被引进,擢不次”(《梁书·刘峻传》),“武帝雅辞赋,献文南阙者相望焉,其藻丽观,或见赏擢”(《梁书·袁峻传》)。梁武帝文创——特别是诗歌创——的喜爱、提倡奖掖,无疑梁朝的“文物盛”推波助澜的。

由受父风的影响,昭明太子萧统、简文帝萧纲、元帝萧绎及武帝其他诸子豫章王萧综、邵陵王萧纶、武陵王萧纪等,每人才善文名世,又喜欢延纳文词章士。《梁书·昭明太子传》称萧统“宽容众,喜愠不形色。引纳才士,赏爱无倦。恒讨论篇籍,或与士商榷古今,闲则继文章著述,率常。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盛,晋、宋未有”。据《梁书·刘孝绰传》《王锡传》载,文坛的著名陆倕、张率、王规、刘孝绰、洽、张缅、王筠等团聚在萧统周围。一文人集团中有的术见长,有的创标,其中刘孝绰、王筠二人尤其受萧统的青睐,他二人的诗歌在世享有盛名,《梁书·王筠传》载:“(王筠)累迁太子洗马,中舍人,并掌东宫管记。昭明太子爱文士,常与筠及刘孝绰、陆倕、洽、殷芸等游宴玄圃,太子独执筠袖抚孝绰肩言曰:‘所谓左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其见重此。”梁简文帝萧纲兄一“引纳文士,赏接无倦,恒讨论篇籍,继文章”(《梁书·简文帝本纪》),及位“文德省置士,肩吾子信、徐摛子陵……东海鲍至等充其选”(《南史·庾肩吾传》)。昭明太子在他身边又形了另一文集团,他的诗歌创完了从永明体宫体诗的转换。

梁朝的诗歌创不是诗人一的行,且是受文坛领袖人物创主张的深刻影响。萧统的文思基本是永明文主张的延续展,在文质并重中突“文”,在“典丽”并提强调“丽”。他在《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中说:“夫文典则累野,丽亦伤浮。丽不浮,典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致,吾尝,但恨未逮耳。”文章应典雅不粗野干枯,华丽又不浮浅轻薄,达所谓“文质彬彬”的境界。表面典丽并提其实已将“丽”放在重位置,他在《文选序》中提的选文标准是“沉思,义归乎翰藻”,的“翰藻”就是“丽”,见他“丽”衡量文与非文的一重准绳。他认文创必由质朴趋华丽,“踵其增其华,变其本加其厉”。萧纲在审趣味与萧统一,激赏平易、清绮、流畅圆的诗风,批评“懦钝”“浮疏”“阐缓”的“文体”,因他永明诗文典范:“至近世谢朓、沈约诗,任昉、陆倕笔,斯实文章冠冕,述楷模。”他比其兄更重词采藻绘,“六典三礼所施则有”,文语言毋须模仿《酒诰》《传》等经典,否则品“了无篇什”,公提“质不宜慕”(《与湘东王书》)。与其兄不同的是他否定文的社功,“立身,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诫阳公书》)。文创并非“经国业”,非厚人伦、教化的工具,是逞辞藻、夸才情的娱乐活动。并非有德者必有言,德与审不同甚至立,做人与文异趣甚至相反,做人应“谨重”先,文不妨洒“放荡”。一理论说是他的宫体诗写张目。

梁陈诗歌最突的特点是语言日趋浓艳。梁前期诗人柳恽、何逊、吴均,虽明许夷说他“声入律,语绮靡”(《诗源辩体》卷九),但柳诗“取裁古调适”(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何逊诗风秀逸俊朗,吴诗更露雄迈气。他写诗常常不藻饰,诗语或萧疏淡远,柳恽;或流畅清新,何逊;或“清拔有古气”(《梁书·吴均传》),吴均。他数诗歌称清丽秀雅,但不说是绮靡艳丽,颜推甚至说“何逊诗实清巧,形似言。扬论者恨其每病苦辛,饶贫寒气”(《颜氏训·文章》),陆雍批评“吴均粗浅无文”(《古诗镜》),陈祚明称柳恽诗“无六朝纤靡习,颇太白先”(《采菽堂古诗选》)。先柳恽的代表《江南曲》:

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

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故人何不返,春华复应晚。

不新知乐,空言行路远。

此诗曲折细腻笔抒写思妇远方丈夫的思念,其语言近乎日常口语,“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不新知乐,空言行路远”,像思妇与人唠常似的亲切。清吴乔在《围炉诗话》中称此诗“继《十九首》”。《古诗十九首》的语言不像秀才人常吗?他的《捣衣》五首二同人传诵:

行役滞风波,游人淹不归。

亭皋木叶,陇首秋云飞。

寒园夕鸟集,思牖草虫悲。

嗟矣春服,安见御冬衣?

“亭皋”二句一南一北一实一虚,既意境阔,又刻画入微,难怪王融见嗟赏不已,并它书在白团扇斋壁了。“秋风吹绿潭,明月悬高树”(三)、“轩高夕杵散,气爽夜砧鸣”(四)等,无一不是“着眼,入情远”的佳句(王夫《古诗评选》)。五首诗很少研练雕琢,诗语高古。

何逊在梁代“文名齐刘孝绰,诗名齐子坚”(张溥《汉魏六朝百三集题辞》),今所存文不足媲孝绰,其诗则远胜铿。他是梁代诗歌创就最高的诗人,清田雯在《古欢堂集·杂著》中说:“萧郎右文,者林立,何逊首,江淹辅。”江淹的拟古虽面貌酷似原诗,但是形似非神肖,难免优孟衣冠讥,何逊诗歌“经营匠,惟取神。生乎骈丽,摆填缀习。清机引,怀独流,状景必幽,吐情尽。故应前服休文,钦子”(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何逊骈丽际独尚白描,诗语“本色见佳”,不仅较少妃红俪白,且诗中很少隶典,读“了无滞色”(陆雍《诗镜总论》),加他状景每入幽微,抒情更是曲尽其妙,因他青年便使诗坛前辈巨擘范云加称赏,使沈约读其诗“一日三复犹不已”(《梁书》本传),并让世的诗圣杜甫“颇何苦”(《解闷》七)。何逊诗歌所抒写的不是模物写景,便是友朋酬赠,抑或羁旅乡思:

林密户稍,草滋阶暗。

风光蕊轻,日色花中乱。

相思不独欢,伫立空叹。

清谈莫共理,繁文徒玩。

高唱子轻,继音予惮。

——《酬范记室云》

暮烟遥岸,斜日照安流。

一同赏夕,暂解乡忧。

野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

客悲不已,江望归舟。

——《慈姥矶》

客愁日暮,徙倚空望归。

山烟涵树色,江水映霞晖。

独鹤凌风逝,双凫浪飞。

故乡千余,兹夕寒无衣。

——《日夕富阳浦口朗公》

三首诗的语言基本不典故,很少装点红绿的字眼,像“客悲不已,江望归舟”,似经提炼的口语,所清空灵动、了无滞碍,典型体现诗歌语言“本色”的特点。三诗体现何逊写景“清丽简远”的特色(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野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清简的笔致勾勒旷远的意境,“野岸”“平沙”“连山”“远雾”些意象给人阔平旷的审感受。“山烟涵树色,江水映霞晖”是省净语写迥远景。“风光蕊轻,日色花中乱”设色虽清丽,但绝无妃红俪白的艳俗嫌,气韵素雅又清微。吴均的诗歌语言更少浓妆艳抹,《梁书》本传说他“文体清拔有古气”。所谓“清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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