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北诗风的融合与南北朝民歌的风貌 第四节 南北朝民歌

“江左宫商越”“河朔词义贞刚”,评价南北朝的文虽失偏颇,它概括南北朝民歌倒是比较准确。南朝民歌柔婉、细腻、清丽,北朝民歌雄强、粗犷、质朴,不同的艺术特征即使“不识字人”“听”,不同风格的形则根植各不同的社环境环境。

南朝民歌主包括吴声歌曲西曲两类,部分保存在郭茂倩所编的《乐府诗集·清商曲辞》。吴声歌曲共三百二十六首,西曲共一百四十二首,另清商曲辞中有神弦歌共十一曲十八首。

吴歌产生六朝城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及其周边区,因一带习称吴,产生此的民间歌曲就称吴歌。《乐府诗集》卷四十四引《晋书·乐志》说:“吴歌杂曲,并江南。东晋已,稍有增广。其始皆徒歌,既被管弦。盖永嘉渡江,及梁、陈,咸建业,吴声歌曲此。”西曲产生江汉流域,《乐府诗集》卷四十七引《古今乐录》说:“按西曲歌荆(今湖北江陵)、郢(今湖北江陵附近)、樊(今湖北襄樊)、邓(今河南邓州市)间,其声节送,与吴歌亦异,故因其方俗谓西曲云。”荆、郢、樊等南朝西部重镇经济中,因称产生此的民间歌曲西曲。吴歌、西曲不同汉乐府民歌采穷乡僻壤,它的源是经济文化达的邑。神弦歌的产生从歌中名不离建业周围。南朝民歌中有些曲调在东吴就有人歌唱,但吴声、西曲主兴盛东晋及宋、齐、梁、陈五代,前若二百七十年。

南朝民歌基本是情歌,其题材内容不男欢女爱,《乐府诗集》卷六十一引《宋书·乐志》论述其原因说:“晋迁江左,逮隋、唐,德泽浸微,风化不竞,圣逾远,繁音日滋。艳曲兴南朝,胡音生北俗。哀靡曼辞,迭并,流忘反,至陵夷。原其所由,盖不制雅乐相变,抵溺郑、卫,由是新声炽雅音废矣。”的分析有点倒因果,“新声炽雅音废”不是由“不制雅乐相变”,是南朝人厌倦了先王的“雅音”,喜欢靡的“艳曲”,沉溺郑、卫“艳曲”背别有更深层的文化思理风尚等原因。

首先是域环境经济条件。吴歌西曲产生长江流域不仅物产富饶,且水软山温,茂林修竹,花木繁荫,在环境中的人很容易变浪漫、活泼、细腻、情。荆、扬二州是南朝最富庶的区,《宋书·孔靖传论》说:“荆城跨南楚富,扬部有全吴沃。”明媚秀的山川,相富庶的生活,浪漫情的格,容易激人享乐生活的向往,激人爱情的渴求,《南史·循吏传》描述宋、齐盛世人的物质精神生活说:“此方内晏安,甿庶蕃息,奉供徭,止岁赋……凡百户乡,有市邑,歌谣舞蹈,触处群,盖宋世极盛。”齐“永明继运”的“十许年中,百姓无犬吠惊,邑盛,士女昌逸,歌声舞节,袨服华妆。桃花渌水间,秋月春风,无往非适”。“邑”中华妆盛服的“士女”在“桃花渌水间,秋月春风”易相互倾慕,恋爱“歌声舞节”中所歌唱的就是缠绵悱恻的情歌艳曲了。

其次是人价值观念的变化。东汉末儒的德传统人思行的束缚逐渐松弛,“魏文慕通达贱守节”,社的思越越放,士庶的精神越越由,行就越越毫无拘检,男女防笑柄,节礼更古板笑。《南史·王琨传》载琨人“谦恭谨慎,老不渝”,“明中,尚书仆颜师伯豪贵,省设女乐,琨度支尚书,琨同听,传酒行炙,皆悉内妓。琨男女无亲授,传行每至,令置床,回面避取,毕又此,坐莫不抚手嗤笑”。节礼原深受推崇的行现在广士庶所嗤笑,不受节制满足己的情感望,无所顾忌表达己的爱情,情歌艳曲的兴盛就是理所的了。

最是社风尚尤其是士人的尚。南朝社从至崇尚逸乐享受,皇室贵族更有逸乐的条件,层社蓄女乐已一风尚,女乐所演唱的是刺激感官的吴歌楚舞,《太平御览》卷五六九引梁萧子野《宋略》说:“扰杂子女,荡悦志,充庭广奏,则鱼龙靡漫瑰玮;同享觐,则吴趋楚舞妖妍。纤罗雾縠侈其衣,疏金镂玉砥其器。在班扬宠臣,群亦从风靡。王侯将相,歌妓填室;鸿商富贾,舞女群。竞相夸,互有争夺,恐不及。”士人普遍雅乐失了兴趣,连东晋尚书令谢石“委巷歌”(《晋书·王恭传》)。齐代“朝廷礼乐违正典,民间竞造新声杂曲”,“顷竞新哇,人尚谣俗,务在噍杀,不顾音纪,流宕无涯,未知所极,排斥正曲,崇长烦。士有等差,无故不乐;礼有攸序,长幼不共闻。故喧丑制,日盛廛;风味响,独尽衣冠”(《南齐书·王僧虔传》)。无论是深宫中的君主,是朱门的衣冠,抑或是廛中的平民,朝廷宴所奏,士人雅集所吟,百姓路所唱,无一不是流行的吴声、西曲一类“新声杂曲”(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史》此有深入的论述,参)。

吴声、西曲中绝部分是情歌,所表现的又主是邑中士女的恋情。恋情又很少是礼教所认的夫妻恩爱,常常是封建德所不容的艳情,因南朝民歌中的情诗写真挚缠绵又热烈放纵,:

宿昔不梳头,丝被两肩。

婉伸郎膝,何处不怜?

——《子夜歌》三

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含笑帷幌,举体兰蕙香。

——《子夜四歌·秋歌》四

秋夜凉风,高星月明。

兰房竞妆饰,绮帐待双情。

——《子夜四歌·秋歌》七

秋爱两两雁,春感双双燕。

兰鹰接野鸡,雉落谁见?

——《子夜四歌·秋歌》十四

我有一所欢,安在深阁。

桐树不结花,何由梧子?

——《懊侬歌》七

或是在情郎膝撒娇,或是暗暗与情人约偷情,女的在月光银的秋夜轻解罗裳,男的更是将情人藏在闺阁中怀孕生子,诗中两打情骂俏胆放纵是从前情歌中所少见的,诗中的恋情虽传统德所不容,但它仍是男女的两情相悦,并不是一方另一方的玩弄占有,与统治者的荒堕落有本质的区别。

吴声歌曲中最主的曲调有《子夜歌》《子夜四歌》《读曲歌》《华山畿》《懊侬歌》几。《乐府诗集》代《子夜歌》的由说:“《唐书·乐志》曰:‘《子夜歌》者,晋曲。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哀苦。’”一曲调十分哀怨,结尾有送声。同书引《乐府解题》说:“人更四行乐词,谓《子夜四歌》。” 见,《子夜四歌》虽是《子夜歌》的变曲,但曲子的情调由原的哀苦变欢乐。先《子夜歌》:

高山芙蓉,复经黄蘖坞。

果一莲,流离婴辛苦。

——《子夜歌》其十一

夜长不眠,转侧听更鼓。

无故欢相逢,使侬肝肠苦。

——《子夜歌》其二十八

再《子夜四歌》: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

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

——《春歌》其三

春林花媚,春鸟意哀。

春风复情,吹我罗裳。

——《春歌》其十

轻衣不重彩,飙风故不凉。

三伏何?许侬红粉妆。

——《夏歌》其十九

秋风入窗,罗帐飘扬。

仰头明月,寄情千光。

——《秋歌》其十六

昔别春草绿,今墀雪盈。

谁知相思老,玄鬓白生。

——《冬歌》其六

《懊侬歌》的源有不同的说法,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说:“此调颇古,约情,特沉切。”《古今乐录》载《华山畿》是华山(今江苏境内)一女子殉情死,死前唱此歌。《乐府正义》则说《古今乐录》的话荒诞不经。《读曲歌》据《宋书·乐志》说,是民间彭城王刘义康鸣不平,初并不是艳曲,因社风气所趋逐渐变了情歌。《乐府诗集》中几曲子的民歌内容一律是谈情说爱:

我与欢相怜,约誓底言者。

常叹负情人,郎今果诈。

——《懊侬歌》其六

华山畿,君既侬死,独生谁施?

欢若见怜,棺木侬!

——《华山畿》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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