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愤”与“激荡” 三

身庶族的刘宋统治者既打抑世族,寒门子弟是否颜延所说的那“粪土中升云霞” 呢?的确有不少“武夫皂隶”因军功位至卿相,傅亮“布衣儒生侥幸际”位居宰辅,武帝病危顾命臣,颜延寒门官金紫光禄夫。一方面由新朝害怕“权移臣”,一方面由豪族日渐腐朽无,从宋文帝始实权已转寒族手中,皇室觉寒族“身卑位薄”不皇权构威胁,加他处干练又顺从,将实权给寒族比较放,使寒族巢尚、戴法兴等人“执权日久,威行内外”。沈约在《宋书·恩幸传》中分析寒族势原因说:“夫人君南面,九重奥绝,陪奉朝夕,义隔卿士,阶闼任,宜有司存。既恩幸生,信由恩固,无惮姿,有易亲色。孝建、泰始,主威独运,官置百司,权不外假,刑政纠杂,理难遍通,耳目所寄,归近习。赏罚,是谓国权,内王命,由其掌握,是方途结轨,辐凑同奔。” 《南齐书·幸臣传》说:“宋文世,秋、周纠并寒门。孝武,士庶杂选,东海鲍照,才知名。又鲁郡巢尚,江夏王义恭非选。帝遣尚书二十余牒,宣敕论辩,义恭乃叹曰:‘人主诚知人。’及明帝世,胡母颢、阮佃夫徒,专佞幸矣。” 像中书侍郎、中书舍人的官职一律由士族名流任,宋文帝始便士庶杂选,“孤门贱生”的鲍照就曾在宋孝武帝朝任中书舍人。刺激了寒士从政的热情,激了他干世的雄。是刘宋王朝仍仰仗世族的声望维持政权,清显的职位是留给世子弟,士族了保住既的位利益,了挽救日渐衰微的宗风与势力,有意高标置,处处门矜,表面士庶隔的门槛比更高峻,寒门子弟入仕的路仍旧艰难。鲍照在《赠傅曹别》一诗中就感叹:“短翮不翔,徘徊烟雾。” 的寒俊很少有人直冲云霄,数“徘徊烟雾”,使寒俊士愤怒又无奈。元嘉前寒士的人生际遇相微妙:既给他带希望,又使他十分失望;既使他欢欣鼓舞,又让他垂头丧气,因元嘉寒士诗歌的情感基调“忧愤”“激荡”主,是他“忧愤”的象“激荡”的原因与士族诗人不同罢了。鲍照是寒俊士的代言人,他的诗歌抒写了寒士的希望与失望,表达了他的痛苦与忧伤。

鲍照年轻气冲牛斗,立志做展翅云的鸿鹄不做俯仰随人的燕雀,一次干谒临川王刘义庆就受冷遇毫不气馁,不顾他人劝阻决再次“贡诗言志”:

照始尝谒义庆未见知,贡诗言志,人止曰:“郎位尚卑,不轻忤王。”照勃曰:“千载有英才异士,沉不闻者,安数哉!丈夫岂遂蕴智,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是奏诗,义庆奇,赐帛二十匹。寻迁国侍郎,甚见知赏。

他决不甘贫贱,更耻平庸,害怕“终日碌碌”,更不愿“与燕雀相随”。他的《飞蛾赋》就是一情怀的艺术再现:

仙鼠伺暗,飞蛾候明,均灵舛化,诡齐生。观齐生诡,各住凭方。凌燋烟浮景,赴熙焰明光。拔身幽草,毕命在此堂。本轻死邀,虽糜烂其何伤。岂山南文豹,避云雾岩藏。

“飞蛾”“拔身幽草”,不惜“毕命在此堂”,“轻死邀”,即使“糜烂”又何妨?同,诗人己宁再次俯身干谒,不愿就此“沉不闻”;宁拼死一搏做人间“丈夫”,决不“遂蕴智”“使兰艾不辨”。

了实现己的鸿鹄志,“临川文,明远耻燕雀,贡诗言志。文帝惊才,又贬就。相投主,善其长,非祢正平杨德祖流” 。他的志向不谓不,意志不谓不强,才华不谓不高,在那仍旧门取人的代,绝不是志才高就“鸿鹄”的,最终他是沉沦僚穷愁潦倒,不不与己讨厌的“燕雀”伍,不不在强的士族势力面前承认“人生亦有命” 。他在《瓜步山楬文》中绝望叹:“才少,不势少远矣。”他在《拟行路难十八首》六中门阀制度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案不食,拔剑击柱长叹息。丈夫生世几,安蹀躞垂羽翼?弃置罢官,休息。朝与亲辞,暮在亲侧。弄儿床前戏,妇机中织。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元嘉前特有的社氛围,士人面临奇异的人生际遇,士、庶双方愤愤不已、牢不平,因“忧愤”与“激荡”了元嘉诗歌最突的情感基调。

原刊《中南民族报(人文社科版)》

2005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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