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激扬与民族的活力 四

悖论式的人生追求,既造了他的悲剧又就了他的伟,既给他的感情带巨的矛盾痛苦又使他的诗歌具有震撼人的力量与魅力。

相互峙的志向与追求酿了内的尖锐冲突,他幻先就一番惊动的伟业,了却济苍生的宏愿,再遨游江湖潇洒度日,满足己追求精神由的宿,此获理的平衡与安宁。,理智一厢情愿的安排,屡屡他那情感的洪流冲毁。实现政治抱负就俯首钻进封建秩序的樊笼,失精神由的代价又是李白不接受的。,既不安理追求人的精神由,更不实现己的政治抱负,反使他老是在矛盾的两极冲撞,灵深处经常处痛苦躁动中。

所,毫不奇怪,跃动在李白诗中的往往是一抗的情感。些敌的情绪在诗中不朝向同一目标——齐协力表现某单一的情感:或喜、或忧、或乐观、或失望,是许分各奔赴各的方向:有的表现乐观信,有的表现失望烦恼,有的抒功名望,有的表达山水的向往……强度相方向各异的情绪,在同一诗中不“相安无”,彼此“河水不犯井水”,是相互抵牾、排斥、龃龉、抗,并因此形强的情感狂潮同强的情感张力。我他的代表一《梁园吟》,它诗人被“赐金放”:

我浮黄河京阙,挂席进波连山。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平台客忧思,酒遂《梁园歌》。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酒登高楼。平头奴子摇扇,五月不热疑清秋。玉盘杨梅君设,吴盐花皎白雪。持盐酒但饮,莫夷齐高洁。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信陵坟。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舞影歌声散绿池,空余汴水东流海。沉吟此泪满衣,黄金买醉未归。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济苍生未应晚。

诗一始就直接倾诉己在政治失败的苦闷,“我浮黄河京阙,挂席进波连山。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平台客忧思,酒遂《梁园歌》。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刚刚登政治舞台就被赶了宫廷,诗人此才真正尝了人生挫折的滋味,未的路“长水阔”,坎坷漫长,回顾路是洪波浩荡,烟雾迷蒙,望眼穿不见刚离的旧国。“挂席进波连山”,“路远西归安”,表现了诗人次入仕失败的惋惜,未人生路的迷茫,实现政治抱负重重阻挠的苦恼,及仍希望实现政治理的执着。“挂席进”“酒忧思”“路远西归”,一连串行动思绪表明,诗人仍在实现“济苍生”“拯物情”理焦虑挣扎。,接诗人突笔锋一转,水破闸似的倾泻己精神由的向往:“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酒登高楼。平头奴子摇扇,五月不热疑清秋。玉盘杨梅君设,吴盐花皎白雪。持盐酒但饮,莫夷齐高洁。”管它什路坎坷,管它什长安旧国,身边有摇着扇的“平头奴子”,五月清凉像已入秋,有“玉盘杨梅”,有“吴盐胜雪”,伯夷叔齐年压抑扭曲己的本换的“高洁”虚名,在怀纵饮的诗人面前显何其苍白!诗人越写感情越激动,“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信陵坟。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舞影歌声散渌池,空余汴水东流海”,豪强富贵、功名业、高节令名,统统已被冷漠的间与无情的汴水冲洗干干净净,他不仅仅是在嘲笑否定历史人物,更是在尖锐嘲笑否定己功名业的执着追求:“沉吟此泪满衣,黄金买醉未归。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干吗徒劳无益追求虚幻的功名,使己摧眉折腰规行矩步,何不黄金买醉、分曹赌酒呢?精神由才是体存在的最高价值。按诗中感情的展,最诗人应该放弃政治理的追求才,我万万不诗人完全打破了读者期待,诗“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济苍生未应晚”结。慷慨负又坚定不移的理追求,又直接否定了面“黄金买醉”的放纵,否定了“分曹赌酒”的颓丧。首诗既不是像有些论者所说的那,“突表现了诗人醉酒放纵的思生活” ,不单是反映了他“济苍生”的政治热忱,是真切表现了诗人深深陷入精神由与政治抱负悖论式的追求中的矛盾情绪。此诗的并非情感的谐统一,恰恰相反,是矛盾情绪的立与撞击。不同质的情感在诗中的立与碰撞,形了李白诗歌独特的审特征:雄强跌宕的气势与震撼人的艺术力量。

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说:“太白笔力变化,极歌行;少陵笔力变化,极近体。” 七言歌行最充分表现了李白的气质与,是古今评论一致的定论。我不妨再一诗人另一首代表《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水,奔流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青丝暮雪!人生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月。生我材必有,千金散尽复。烹羊宰牛且乐,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醒。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换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首诗所抒写的情感质历解说纷纭,有的将它诗人乐观信的证据,有的又它诗人颓废放纵的口实,裴斐先生则认“在《将进酒》中,有着浩烟海的忧郁愤怒的情绪”,“人生若梦是贯穿着全篇的主题”,不他认首诗中的“人生若梦”与“剥削者”的“人生若梦”不同,它“反激人产生奋的情绪”。 但我认,果首诗仅仅表现“人生若梦”的主题,仅仅抒忧郁愤怒的情绪,它就绝不“激人产生奋的情绪”,不管李白的“人生若梦”与剥削者的“人生若梦”不同。首诗所给人震撼人的巨的情感力量,全在诗中高度的信与彻底的卑同在,无边的欢乐与无边的忧伤并存,鄙弃富贵与猎取功名峙,旷达放纵与坚定执着关联。无论是欢乐是忧伤,无论是信是失望,两类不同质的情绪双方非常强烈又毫无节制,像一匹缰的烈马从情感的一极跳情感的另一极,二者间有明显的联系,有一目了的龃龉立,两矛盾的情感激流相互冲撞,激铺盖的巨澜,给人头晕目眩的情感震撼力,就是它给人的感受不是消沉是无穷力量的秘密所在。

有些李白研究者不理解李白诗中情感的急遽变化,清代不少评论仅从章法技巧解释李白的诗情,“破空”“句兴无端”“陡转陡接”“不端倪”“横空”等。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说更详细因更神秘:“太白希其超旷,落笔纵,章法承接,变化无端,不寻常臆摸测。列子御风行,龙跳门,虎卧龙阁,威凤九苞,祥麟独角,日五彩,月重华,瑶台绛阙,有非寻常凡民所梦及者。” 些评论虽很形象,读总有隔靴搔痒感,更命的是,论者越解释越玄乎,读者越读就越糊涂。李白是一位精力弥满才情奔涌的诗人,“吟安一字,捻断数须” 的苦差是他所不乐不屑的,“兴酣落笔摇五岳,诗笑傲凌沧州” 才是他的创方式,情挥毫兴尽搁笔,前人说“他人诗笔,太白但口一喷即是”,文字就是他情感奔流的轨迹。他的诗中常常有一些宏的意象冲撞着另一些同宏的意象,一猛烈的激情冲击着另一同猛烈的激情,一强烈的意念排斥着另一同强烈的意念,他淹在愤怒的海,被逼绝望的悬崖,又登风光旖旎的峰巅,不是承转合的章法所解释的。李白许诗歌的情感变化似“落无端”,在情感的落间找不因果联系,见的是不同情感的冲突抗,抗不仅是一联系,且是一更深刻的联系。《行路难》一: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食,拔剑四顾茫。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垂钓碧溪,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有,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儿是“停杯投箸不食,拔剑四顾茫”的苦闷迷惘,是“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困境与绝望,一儿又是“闲垂钓碧溪,忽复乘舟梦日边”的追求与希冀,刚露一线前程光明的希望,马又堕入了“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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