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郑樵文献学的知识论取向 一、文献学的价值目标:成学而非致圣

“中国问向造人品目的” ,傅斯年先生的句话尽了我国古代问的特点与缺点。封建社主导思的儒言,它虽有“格物致知”的诉求,但的“格物致知”既不是知识的渴求,不是了真理的探索,是人的修身、正、诚意所需:“修其身者,先正其;正其者,先诚其意;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它虽有“尊德”与“问”不同的精神向度,的“尊德”不必说的是达“至德”,就是“问”同是了臻“极高明中庸”:“故曰苟不至德,至不凝焉。故君子尊德问,致广尽精微,极高明中庸。温故知新,敦厚崇礼。” 孔子有弟子三千,何独称颜渊呢?颜渊所的又是什呢?程颐此的解释是:“至圣人。” 其实孔子本人在《论语》中间接回答了问题:“古者己,今者人。” 孔子所推崇的“己”,就是将习的目的限人灵的涵养精神境界的提升,主属知识领域的习行,完全归结伦理德的范畴,因所的知识无非就是“入则孝,则悌,谨信,泛爱众,亲仁”一类德行规范 ,汉代又加了解释经典的章句。“有德者必有言”是儒无须论证的公设,因习的基本内容就是何“修德”,习的目的既是“修德”,习的关键就在向内陶冶情操,不是向外攫取知识。随着儒思国的意识形态社的主导思,习的终极意义在“己”一传统,越世越被士人所强化,造了古代知识界长期专门问现象一类外在知识的无端轻蔑,将它贬形的“器”,及忠孝、礼义、仁爱、、理一类德世界极端崇尚,将它尊形的“”。樊迟习稼穑的专门知识被孔子骂“人”,面向“观众物”的习方式被董仲舒所厌恶,《春秋繁露·重政篇》直言不讳说:“说鸟兽类者,非圣人所说。圣人所说,在说仁义理,知其分科条别,贯所附,明其义所审,勿使嫌疑,是乃圣人所贵已矣。不,传众辞,观众物,说不急言惑进者,君子所甚恶。” 君子应从的是“说仁义理”,“观众物”“说鸟兽类者”是不务正业,理应被人所鄙视唾弃,所古代士人的知识范围被限定十分狭窄。

求不是求知是“己”的传统,宋代知识界又将它展极端,在宋代理那尤其此。宋代理明确将知识分“德知”“见闻知”:“世人,止闻见狭;圣人尽,不见闻梏其,其视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则知知此。无外,故有外不足合。见闻知,乃物知,非德所知;德所知,不萌见闻。” 张载认“见闻知”是与物相产生的外在知识,“德所知”则属尽知的内在德觉,所德知不萌见闻,甚至“由象识”将导致“徇象丧”。 经由耳目闻见外在物象体认内,就变追逐外在物象丧失我。在张载,“耳目见闻累其” ,因纵耳目容易“见闻梏其”,见闻知是沉溺形器“丧象”的结果。程颐在《伊川先生语十一》中与张载同声相应:“闻见知,非德知。物物则知,非内,今所谓博物者是。德知,不假闻见。” 且不说陆九渊“尊德”的一派,即便是程颐、朱熹些兼顾“问”的理,虽强调“格物穷理”或“格物致知”,但他“问”的预设前提是“正诚意”,“问”“”就是“修德”,“理”则是理所先定的“理”,即人内所本有的赋德原则。“格物穷理”的点与终点是德的“完善”,即通了解“物”“所”,进握“”“所”,格物不是了广见闻,读书不是了求知识,终极目的是“体”“修德”,是了就所谓“圣贤气象”。“”与“德”在本不在外界,所“体”“修德”的最方法是求诸己非驰骛外,不仅不必面向外在的,甚至不必求书本,早郑樵的程颐说“者,使人求内。不求内求外,非圣人” ,晚郑樵的朱熹反复强调“就身推究”“就身理” ,“就身讨理” 。在,有关外界的客观知识失了存在的空间,“见闻知”有独立的意义与价值,“博物”反德累。

文化倾向影响文献,他将“问士徇外物”视秽行 ,更命的是,他精神不累外物的德求,转换了求知不必求诸外在的训诫。在些文献目中,校雠典籍的目的不是传承知识,是在完“传经”卫的使命,连诗人杜甫晚年仰慕“刘向传经” 。《旧唐书·经籍志》称校雠秘府“儒训是先,宜垂教程,阐规典” 。一直清代著名文献章诚仍认“著录部次,辨章流别”就是了“折衷六艺,宣明” 。些各朝各代知识最渊博的者,像文献奠基人刘向那,知埋头“专积思经术” ,整理文献传播知识反倒了他的副业,无意中压抑了己知识的兴趣渴求。

相反,郑樵认“问”的目的,具体说,即他所从的文献的价值目标,是“”非“致圣”,是造就博雅才非达圣贤境。尽管他极度推崇孔子,但不是推崇他那令人高山仰止的德境界,是赞叹他“总诗、书、礼、乐一手,同文,贯二帝三王通一,极古今变,是其光明百世,百世不及”的术功绩。他认真正继承孔子志的人,不是孟子是司马迁,有司马迁“稽仲尼意,《诗》《书》《左传》《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言,通黄帝、尧、舜至秦、汉世,勒一书”。他完全认同司马迁我的期许与评价:“周公五百岁有孔子,孔子五百岁在兹乎。” 郑樵打破了韩愈、二程、朱熹所建立的从周公孔子再孟子一儒统,他从知识的“通”一视角,认承传脉络应是从周公孔子再司马迁,此前的史文献班固却指责司马迁“其是非颇缪圣人,论则先黄老六经” 。“博物”在程颐那是就德的障碍,“博雅”在郑樵则是“著述”的必条件。 由此见,郑樵在价值取向不仅与董仲舒、程颐等儒不同,与向歆父子、班固等文献史者有别,一则专注德思,一则首重知识问。

《通志》精华尽萃《二十略》,《二十略》述及的便是二十门科的知识与文献。不《艺文略》《校雠略》《图谱略》《金石略》四略属文献的范畴,整《通志二十略》堪称文献的经典巨著,是郑樵“博雅”的最体现。它许是世界最早的一部百科全书,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科知识,不是那些“平袖手谈”的理所敢象的,即使郑樵存偏见的人不不惊叹他问博与知识广。郑樵己在《二十略》中所表现的博与卓识“待已不浅”,在《通志总序》中说:“江淹有言,修史难,无志。诚志者宪章所系,非老典故者不,不比纪、传,纪则年包,传则系人,儒士皆。惟有志难,其次莫表。所范晔、陈寿徒,纪、传,不敢表、志。志原,《尔雅》。司马迁曰‘书’,班固曰‘志’,蔡邕曰‘意’……余史并承班固谓‘志’,皆详浮言,略实,不足尽《尔雅》义。臣今总术条其纲目,名曰‘略’。凡二十略,百代宪章,者,尽此矣。” 不是像他的“博雅”士,怎一人力“总术”?且《二十略》中的《氏族略》《邑略》《器服略》《昆虫草木略》《灾祥略》……“凡十五略,臣臆,不涉汉、唐诸儒议论。”其他的《礼略》《职官略》《选举略》《刑法略》《食货略》等五略,“虽本前人典,亦非诸史文” 。《通志二十略》所涉的知识面广博,真说是“范围千古,牢笼百” ,连章诚认“古人不任其先声,代不其规范” ,难怪郑氏此是那的信与豪了。

一位杰的文献,郑樵所取此杰的就,正在其文献追求的是“”不是“致圣”。他年轻就告诉他弟弟说,“不辱世,贪生托立言” ,老在《献皇帝书》中称己人生最的愿是“读古今书,通百”。此,他“忽忽三十年,不与人间流通”,终其一生“寸未尝虚度”,“风晨雪夜,执笔不休,厨无烟火,诵记不绝”。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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