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我国印行古籍加标点，嘉惠初，功德无量。是，苏州陈莲痕尝云：校读古书，殊非易，万一失，反损了古人原意，不不标点。他说，李主的“春花秋月何了！往知少？”句应感叹号，句才问号；近人标点两句问号，破坏句子的不尽致。
我弄文字数十年，总是不规规矩矩标点符号。候堂的老师是挥舞毛笔写文言文的书生，穿灰长袍配白围巾，不标点符号。课外杂书是商务印书馆的丛书集，有标点，却每一句黑痣似的句点。的断句总比父亲写信通篇找不一标点。读巴金、茅盾的说，始注意点点滴滴的符号，觉方块字缝那钮扣，真像鸣凤款步走月亮门那姿。我於是感叹号问号，才叫笔端常带感情，才像觉慧。十八、九岁了远门，阅历渐深，甜中带苦，悟世途原有太歌泣的感叹号，容不缠缠绵绵的问号问不休；回首一句一惊，剩了逗号句号，恩怨难辨才画分号。今年半百，岁月的绉纹冷冷铺满前路，笔真钻回丛书集的暗黄粗纸堆，每一句话点黑痣，图清静。
有一，我偶翻Philip Howard一则议论，不禁莞尔。他说：标点同语言一在变；标点人所役使，人不标点所役使；佳句什九不必借重标点头绪；文点点圈圈破破折折难取难舍际，不妨简化思路，斩短文句（"...punctuation is bound to ge, like the rest of language; punctuation is made for man, not man for punctuation; a good sentence should be intelligible without the help of punctuation in most cases; and if you get in a muddle with your dots and dashes, you may o simplify your thoughts, and shorten your sentence"）。则做文章通篇点黑痣，役使一标点，似无妨。《续板桥杂记》说，名妓陈江“眉目疏朗，靥辅间数点微麻，媚丽”。丛书集堆书确是不少，虽微麻，洵材。除非碰陈江萌生相见已晚恨，否则感叹号是少。文章感叹号就像在台说笑话，台人笑，己笑，尴尬很。忘了话是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