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次世界战末期，E B White在康奈尔念书，选修William Strunk Jr.教授的一科《英文八》（English 8）。那一科的课本是薄薄的一本书，叫《文体指》（The Elements of Style），者正是史教授本人。那是一九一九年。校园人人管那本书叫“册子”（“the little book”），是教授己钱印的。了三十八年，麦米伦版社请怀特修订本书在市面行。那，史教授已经世了。
《张五常论文章清楚》一文刊，不少朋友读友问我文中提的那本The Elements of style的者是谁﹖哪一版社的﹖前一阵子我在中环的The Professional Bookshop本册子，是三版，Allyn and Ba版，附索引，者是史教授怀特，扉页写明史原着、怀特修订、撰写《绪言》论写一章。怀特加的那一章题《文体入门》（ An Approach to Style ），分二十一节。售价像是六十元。版本许跟我一九八零年在伦敦买的那版本同异。
（二）
怀特尊敬他的老师，怀念他的老师。他说，史教授声疾呼“删除赘字！”己连说话简洁几乎有话说。他说，老师有很简单的方法打破沉寂：他总是靠着书桌伏身向前，两手拈着西装的衣领，粗哑的声音说：“十七条。删除赘字！删除赘字！删除赘字！”（"Rule Seventeen. Omit needless words! Omit needless words! Omit needless words!"）。从一九一九年始，怀特写文章总是提醒己删掉废话废字，却始终删不乾净。是，他说，每次重读老师一条六十三字的箴言，有观止叹："Vigorous writing is cise. A sentence should tain no unnecessary words, a paragraph no unnecessary sentences, for the same reason that a drawing should have no unnecessary lines and a mae no unnecssary parts. This requires not that the writer make all his sentences short, or that he avoid all detail and treat his subjely in outline, but that every word tell."我试译简洁的中文，六十三字：“铿有力文必简洁。一句中无赘字，一段中无赘句，犹丹青无冗枝，机器无废件。此说不求者笔句句精短，摒弃细节，概述；但求字字有着落耳”。
（三）
“简洁”真的是不字数寡准。句子长文义清晰，读不觉其长；句子短文义艰深，读莫名其妙。《文雕龙》说：“句者，局。局言者，联字分疆”。吕叔湘先生说，传统中文的“句”现在的“句子”有一点不同，比《论语》的“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慎於言，就有正焉，谓已”，从前算五句，现在算一句子。的句子算是长句了，却依简洁。组字句，字与字间必须有一定的结构关系，那些字才算是“有着落”。“清风徐徐吹，水面总是掀不波纹”，那是关系密切结构松散的句子。“清风徐，水波不兴”才算扣紧结构关系，八字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