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温庭筠《菩萨蛮》一句“山重叠金明灭，鬓云度香腮雪”的“山”引几位前辈人不同的解释，黄裳先生判“千古惑”。我年写了一篇《嚼杨木，梦山》，缕述各法，说明中文实难。《唐五代两宋词简析》说“山”是“枕屏所画景”，屏金碧山水日久剥落，致“金明灭”。夏承焘谓唐明皇造女子画眉的十式，“山”是其一。俞平伯驳曰：“眉山不云重叠”。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中指此句咏妇女间金背梳，几“山”插在髻，露半月形梳背，重叠闪铄。谷林黄裳认沈说信，是谷林担词中三句才写“懒画娥眉”，难满头梳就枕，一夜不曾卸装？竟“山”是枕头着力处陷的子，枕头绣了画，髻鬓松散，云烟掩映，隐约见“金明灭”了。
（二）
我的短文在海报刊，北京金克木先生读有感，写了一篇《诗人人》说“山”。金先生各位人字字考核的读诗方法显很不，行文虽温婉，火气是露了。他说他从少年前读首《菩萨蛮》词现在一直糊糊涂认明白易解。他将那两句原词译白话文：“那伏重叠的峰峦，面有金光一闪一闪。有那两鬓的乌云，彷彿在白雪的腮盘旋。”金先生说，不睡懒觉床的人头做了一幅山水风景画：“古妇女‘长委’，晚拆除昼间流行式不披头散睡觉，必须挽便装的髻，又必须簪子扣住，再金钗加固定。了早晨床，头已不匀不平，高高低低像一座又一座山峰头重叠了。随着头的晃动，金簪金钗忽隐忽现忽明忽灭了。”金先生说：凡是见旧式女人早晨梳装的知情景。
（三）
我不认识金克木先生，是海邓云乡先生寄金文给我。金克木、沈从文、俞平伯是邓先生的老师。邓先生了金先生我的文章，写了一篇《“山”不是“屏山”》，说明他不同意金克木便装髻说，不同意沈从文金背梳俞平伯屏山说。邓先生认定夏承焘解眉是的。他引古书说唐明皇令画工画十眉，二就叫“山眉”，又名“远山眉”。又说“重叠”是画眉的程，一笔一笔描画几层意。“金明灭”则是晨光初阳照映人的铜镜，一闪一闪的情景。温庭筠是唐朝的诗人词客，既有“山眉”的说法，邓先生的理解是有根有据。他说，词的那四句是相呼应的，不割裂：“山重叠金明灭，鬓云度香腮雪，懒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我觉前面既刚刚说了层层画山眉，三句又说画蛾眉，温飞卿未免恋眉甚了。他的词写闺情，风格浓艳，描绘女晓妆，不不理那迷人的髻松松掉几绺的两鬓乌云。我真希望金克木先生的理解正确。枕畔钗横鬓乱，毕竟比山眉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