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汉辞赋司马相的品散佚，历代文评说他的赋描写帝王苑囿盛田猎乐，极尽铺张，篇末则寄寓讽谏。中国文中的辞赋半富於文采有堆砌辞藻病，收笔前点睛讽谏才是全篇的价值所在。辞赋难度很高，是文人修练文字功夫的文体，实在不必深责。《史记·司马相列传》是司马迁辑录司马相《叙传》的篇章，其中涉及他窃妻卓氏，钱锺书先生《管锥编》说相於琴挑卓文君奔“纵未津津描画，肯夫子，不讳不怍，则不特创域中传例，抑足《忏悔录》山焉”。有些人并不同意钱先生此说，认司马相的《叙》是“胆的夸耀”，不误“深刻的反省”。我读完《管锥编》中评论《司马相列传》的长文，是觉钱先生引的量资料贯穿很有趣。他说：“人生百，有行坦悍，言则色赧赧口呐呐者。既有名位则於未达无藉无赖，更隐饰端；中冓，古代尤不言丑，相却奋笔书，‘礼法岂我辈设’，‘文身不及胆’，二语无愧。”据实讲即是重估德观念的勇气表现，容或有丝毫忏悔意，却说了古今许《忏悔录》未必敢奋笔书的隐。钱先生了“中冓”一词，说古人不外扬。查中冓指闺门内，《汉书》所谓“不窥人闺门，听闻中冓言”，讥人闺门不谨“遗讥中冓”或“中冓羞”。
（二）
司马相卓文君的爱情因是“偷”的，终千古佳话。位卓王孙的女儿丧夫居，善鼓琴，相琴挑动芳，两人相恋，一同逃，不久又同返临邛，己炉卖酒，轰动民间，了说、戏曲绘画的题材。最近有藏人经古董商售一批文物，其中一件是《琴挑文君》图竹刻笔筒，制年代约在清初，竹色呈枣红，包浆晶莹喜，相拂琴，文君侧头倾听，身边各有书僮奴婢侍候，背景庭院明净，芭蕉杂树更见生动。高浮雕的刻技老练精湛，人物相貌尤其栩栩生。我两方清末紫檀匣水巖端砚与古董商相易，再请修理竹木器的匠人修补笔筒残裂部分，洗净污垢，落非常雅致。王世襄先生在电话中说，题材殊少见，刻工既精，必不错。我说“琴挑”是情浓初，意境似比的“炉”飘逸。
历代读书人或骂相背礼伤风，或讚相有胆有识，各执一词。阮籍《獮猴赋》取相色拟猴。《全唐文》郑六微深斥其“凉德汙行，既不胜诛；誾誾烈女，世未乏诸”。李贽则说卓文君果先问父亲，父亲必不听，“徒失佳耦，空负良缘，不早抉择，忍耻就计”。王湘绮在日记中说，司马迁的《史记》收了奔的故，何垂教？“此乃史公古今女子一奇局，使皆拔耳”。湘绮楼弟子陈锐受老师影响，说：“读史传，窃疑相、文君不入国史，推司马意，盖取其择婿一法耳。”钱先生似乎很同意明的观点，说是“目光炬，侈谈‘由婚姻’者盖亦知所本”。司马相风流倜傥有什了不，卓文君夜奔相，才是胆识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