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旧俗说“脸”是指女子临嫁改变头的梳妆式，除净脸脖子的寒毛，修齐鬓角，显露光采。工艺术中雕刻或描画人物的脸部叫“脸”。现代国画擅画仕女者甚，脸漂亮的数张千与溥畲最着名；张千的功夫尤其色。近见他的一幅立轴，画女双手捧着酒缸贺半园老人七十九岁生日，风鬟雾鬓，娥眉淡扫，秀丽像一枝初绽的水仙，题的五言绝句更见缥缈：“嫋嫋行云，仙衣不染尘，玉缸春酒暖，进与养年人”。半园老人一定觉此画，遍请名在画题咏，其中傅增湘写了两首七绝，一首写那妇人，二首写寿星公。写妇人那首倒是点画中人的神情妙态：“手挹琼浆十斛酿，乘云伴紫芝翁；知君未饮先醉，引春潮颊红。”
老尚风流虽说是寿徵，究非养生策。七十九岁老人此纸妇，倒是恰其份了；万一真人捧一缸春酒，难免。钱锺书先生《管锥编》说，虬髯客平视红拂梳头，红拂他说：“妾亦姓张，合是妹。”那是了先正名定分，防其萌生非份。又说，《水浒传》八一回李师师浪子燕青，“言语调他”，燕青生一计，问师师年龄，说：“娘子既错爱，愿拜姐姐”，虽煞风景，越礼。又说，《警世通言》的《宋太祖千送京娘》，公子有一句话是：“俺借此席面，与娘子结兄妹”，即文“兄妹相称，岂及乱！”伏笔。
钱先生《管锥编》处是博不迂腐，纵笔古今中外千百年毫无隔阂，况乎亦庄亦谐，每一页是一惊喜。红拂、宋祖、燕青固百虑一致，钱先生了进一步说明“兄妹约”的苦，引David Garhe Familiar Faces中一段轶：“世英国一说撰传，记曾识一女说才高貌寝，恐其锺情於己，乃与书约兄妹。”（“I asked Dorothy Edwards in a letter if she were willing to adopt me as her brother，and allow me to adopt her as a sister. I hoped that if ted each other in this way， we should be able to avoid a sex enta.”）貌寝是相貌丑陋谓。
（二）
古今文品不仅离不痴男怨女情，尤其涉男女外表寝影响气数情节。林文月有论文论《潘岳的妻子》，说是提西晋文坛与陆机并称的潘岳，予人印象最深刻者是他的貌与卑的品格。引《世说新语》一则潘岳的故，说他有姿容，神情，少挟弹洛阳，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左太沖则绝丑，潘岳游遨，群妪共乱唾，委顿返。余嘉锡替古人避嫌，说那些妇人亦不定是少艾，在断不顿他念，说明那是老年妇人爱怜儿，乃人常情云云。林文月认《世说新语》潘岳左太沖的丑比遭遇叙述赏恶已，并不牵涉任何“他念”或“嫌疑”等问题，余嘉锡“替古人担不必的忧”，“又破坏原文的浪漫气氛，谓煞风景！”《世说新语》同篇中说另一有名的男子卫玠身体羸弱，不堪众人围观堵墙病死。林文月说，若者立场解释，围观者又须限制别、年纪，“此读书未免劳神”；“杀卫玠”虽夸张，“倒证明了社於男子的仰慕奇及直视不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