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花

五代杨凝式是由唐代的颜柳欧褚宋四苏黄米蔡间的一渡人物。我很喜欢他的字。尤其是“韭花帖”。不但字写,文章极有风致。文不长,录:

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一叶报秋初,乃韭花逞味始。助其肥羜(zhù音柱)实谓珍羞。充腹余,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维鉴察,谨状。

七月十一日凝式状

使我兴奋的是:

一、韭花见法帖,此一次,许是唯一的一次。此帖即“韭花”名,且文字完整,全篇读,读今人语,至亲切。我读书少,觉韭花见“文品”,是头一回。韭菜花的虽说极平常但极有味的东西,是应该现在文品的。

二、杨凝式是梁、唐、晋、汉、周五朝元老,官至太子太保。是“高干”,但是收朋友赠送的一点韭菜花,却是那的感激,正儿八经写了一封信(杨凝式草书,黄山谷说“谁知洛阳杨风子,笔便乌丝阑。”“韭花帖”却是行楷),使我位太保在口味老百姓的离不。彼亲友间的馈赠,不是韭菜花的东西,今,恐怕是不行的了。

三、韭菜花不知是怎做的,是清炒的,是腌制的?但是是配着羊一吃的。“助其肥羜”,“羜”是生五月的羊,杨凝式所吃的未必真是五月的羊羔子,是因《诗·雅·伐木》有“既有肥羜”的句,就借了吧。但是韭花与羊同食,却是肯定的。北京现在吃涮羊,缺不了韭菜花,或办法内蒙古或西域回族,原中国五代已经有了。杨凝式是陕西人,韭菜花蘸羊吃,盖始中国西北诸省。

北京的韭菜花是腌了磨碎了的,带汁。除了是吃涮羊必不少的调料外,就单独咸菜吃是的。熬一锅虾米皮白菜,佐一碟韭菜花,或臭豆腐、或卤虾酱,就着窝头、贴饼子,在北京的户,就是一顿不错的饭食。从前在科班戏,给饭吃,但有菜,韭菜花、青椒糊、酱油,拿水在木桶一沏,就是菜。韭菜花很便宜,拿一空碗,油盐店,三分钱、五分钱,售货员就拿铁勺子舀给你半勺。现在改玻璃瓶装,不卖零,一瓶一块钱,很贵了。

有钱的人己腌韭菜花,韭花沙果、京白梨一同治碎齑,那就很讲究了。

云南的韭菜花北方的不一。昆明韭菜花曲靖韭菜花不同。昆明韭菜花是酱腌的,加了很辣子;曲靖韭菜花是白色的,乃韭花切极细的、风干了的萝卜丝同腌,很香,味不很咸有一股说不淡淡的甜昧。曲靖韭菜花装在一浅白色的茶叶筒似的陶罐。凡曲靖的,带几罐送人。我常曲靖韭菜花是中国咸菜的“神品”。

我的乡是不懂韭菜花腌了吃的,是在韭花是骨朵儿,尚未放,连同掐动的嫩薹,切寸段,加瘦猪,炒了吃,是“菜”,了那几,菜薹老了,就法吃了,虾饼,暴炒的韭菜骨朵儿衬底,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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