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江南最繁华的城市,是金陵苏州了。
其次便数华亭、无锡、镇江与杭州了。
华亭县人口有杭州城的一半,繁华程度却丝毫不逊杭州,其富贵风流知。
华亭乃至松江最繁华的一段,便数东华阳桥,西跨塘桥的十长街了。
长街闾檐辐辏,万瓦甃鳞,舆马从盖,宾客满座,翠袖三千,灯红酒绿。
水巷中光彩耀目,画舫连绵。载妓舟,鱼贯绿波朱阁间,真叫‘世间乐土在江南’。
一艘雕栏玉砌、纱幔轻垂的两层画舫,乐队班子伴奏声中,两旦角正咿咿呀呀唱着《白蛇传》‘端午变蛇’一段。
听那青唱:“端阳节物候虽佳,留人愁杀。修炼差,午俺最惊怕……”
戏台前,摆着三张描金的矮脚楠木几,味珍馐布列。
徐璠高居正位,徐瑛在右侧陪。右边矮几,坐却是被林润留在松江,继续清丈亩的苏松兵备郑元韶。
此郑元韶左右,各依偎着一娇媚的女史,正变着法子逢迎逗弄着他。
郑元韶却仿佛被两条女蛇缠着一般,脑一阵阵凉。
不是他,不是两女史不堪入目,实在是宴无宴,让人坐针毡啊!
徐瑛柔若无骨的女史,揉在怀亵玩一阵,哥笑:“我郑观察,跟青端午差不,惊跳啊。”
“别瞎说。”徐璠着弟弟的面放不太,握着女史的手不撒。“,我给观察斟一杯雄黄酒,你不现原形。”
“呵呵,二位贤弟真是风趣。”郑元韶听尖颤。
旁边的女史不停给他擦汗,中暗暗有了计较,位郑观察不是虚就是肾虚啊……
戏台,白娘子安慰青:“青儿,休嗟,你速回峨眉。你我暂分别免受波查。”
青不舍的握住白娘子的手:“姐姐怎处?”
白娘子柔情唱:“咱伴着他,夫妻免生疑讶……”
……
戏台,徐瑛便笑:“的白娘子啊,惜法海他不懂爱啊。”
“是,是挺恶的。”郑元韶忙。
“说,咱那位林中丞,跟法海真他妈的像。”徐瑛便冷笑一声:“榆木脑袋、一意孤行,害人终害己!”
“……”郑元韶不敢应声了。
“行了,那怪胎少年才一?”徐璠摆摆手,接话头:“咱正常人,法理解了。不,郑观察?”
“呵呵,啊,中丞孤标傲世,我等凡夫俗子,确实望尘莫及……”郑元韶干笑。
“吗,所咱不跟他一。”徐璠伸直了手臂,略有些费劲的给他斟一杯酒:
“他是正牌子进士身,皇眼中的红人,差办了位极人臣、将入相。郑观察你呢?挑的举人身,在官场苦熬二十年,正四品就已经顶了。”
“就是,再往就是侍郎巡抚按察使了,你觉着那帮子进士官,容忍一举人侧身其中吗?”徐瑛附:
“瞧不见别人瞧不见海瑞吗?那的名气,号称一清官,一卡在四品,且是在南京通政司吃闲饭,比观察你不。”
“唉……”郑元韶被说中。明官场不就是一回儿。任你有通,举人身永远比不进士。
他便苦笑:“官何曾有那份奢望?兵备像是做梦一,此生知足了。”
“不就是嘛。你既在仕途知足了,干嘛跟着姓林的一条走黑,划不啊。”徐瑛说着,从袖中摸一张票,屈指轻轻一掸,便弹了郑元韶面前。
“是什意思?”郑元韶瞳孔一缩,被头的数额吓了一跳。
白银壹万两整。
“千官财,往是亲近我兄弟吧。”徐瑛便笑:“包你三年赚够三辈子的钱。”
“老三,别说的那俗气。”徐璠假意呵斥徐瑛一句,郑元韶笑:“老郑,你我兄弟一见故,我便跟你直说了。苏州了那的儿,林中丞巡抚,他不长了。”
“什?!”郑元韶浑身一颤,面色苍白:“那跟中丞有什关系,朝廷不那草率的!”
“你一直在方官,觉巡抚比不稀奇。”徐璠哂笑一声:“但在整明朝,三品官真不算什。换巡抚算不什,消科几本弹章便功。”
“……”郑元韶的喉头不断抖动,满的恐惧压他喘不动气。
……
戏台,已经演白娘子喝了雄黄酒,法海了。
听那尚吟:“人生何必觅闲愁?一片白云悠悠。苦海沉沦有尽,江河滚滚永无休!”
戏台,徐兄弟威逼利诱完毕。
“郑观察,说吧。是跟着姓林的一条走黑,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郑元韶低头斗争了半晌,良久方抬头,红着眼圈颤声:“抱歉二位,中丞我有知遇恩,我不负他。”
说着他挣两位女的纠缠,站身:“候不早了,谢款待,船靠岸吧。”
“呵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徐瑛冷笑不已。
“观察,怎杯中酒喝了啊。”徐璠却不着恼,端酒杯示意:“聚散嘛。”
“。”郑元韶点点头,弯腰接女史奉的酒杯,仰头灌,却忍不住噗嗤喷了半杯。
“是什酒?”
“不是说了吗,雄黄酒啊。”徐璠笑:“喝了雄黄酒,妖魔鬼怪现行。”
“玩笑,一点不笑!”郑元韶的袍子被酒渍沾染,不悦的拂袖。
徐璠却顾将走船舱的郑元韶,幽幽笑:“不啊,郑元昭?”
郑元韶遭雷击,汗浆,两脚登不敢再往外一步。
戏台,戏子唱了《千秋岁》:
“休顽冥,蛇妖暗化形,是梦温柔镜情。
韶华尽,待韶华尽,你在那白蛇腹内,方信那繁华空,红尘梦醒……”
许仙惊恐叫:“老禅师救我!”